第一章 “親切”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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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不管有什麼影響,我的物質仍然永遠存在下去…… 我死的時候,你能夠把我殺了、燒了、沉進水底、焚屍揚灰,但是你無法把我破壞。

    ……死,比殺更甚的事早就辦不到了。

    巴貝利恩是這樣寫的,那是因為他是一位博物學家。

    但是我曾經見過無數‘神秘家們’用幾乎同樣的語言傳達類似的經驗。

    (cf.特别是“宇宙意識”,的經驗) 基督教徒和印度教徒對于世界的結束持從容的态度,以及馬克思主義者的如不完成曆史過程就以為毫無意義的緊迫态度,埃利亞德圍繞着這兩種态度,對于人類滅亡的可能性保持了距離,表示了相對的看法。

    但是,埃利亞德在這裡把博物學家巴貝利恩的看法,重疊在和他本身最接近的“神秘家們”的思想,特别是他的“宇宙意識”上了。

    在這上面,作為人類存在的“不可能被破壞”的“顯示”,表示了強烈的同感。

    把這個作為表明生活于核時代的埃利亞德的内在希求來理解,倒是很自然的。

    如果面向人類存在的“不可能被破壞”的“顯示”,由于人的思想觀念加強和增大,終于度過核危機,那麼埃利亞德大概就不會談基督教徒和印度教徒的“最後的審判”或者經過混沌延緩再生的到來吧。

    應該說,隻有度過今天的核危機以及熱核戰争給人類帶來的滅亡這種混沌,他的走上再生的思想才有了方向,這對于曾經看到埃利亞德著作各種各樣細節上無不對核危機予以評論的我來說,我的意見是有根據的。

     我從埃利亞德日記的這一段直接受到鼓舞,也有和開頭所提的殘疾兒子相關的理由。

    我以為這一段,使我在人生經驗的意義上重新得到教益。

    用埃利亞德說的人生經驗這個詞來說,就是,20年前出生的這個第一個孩子,後腦勺上長着一個像頭一樣的瘤子,孩子一生下來,我和妻子決心既生之則養之,好好照顧。

    雖然會有很多困難,但一定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這是如埃利亞德所說,當作人類存在的“不可能被破壞”的“顯示”的一種決心。

     回想起來,孩子躺在特殊嬰兒室面對玻璃窗,盡管看起來仿佛長着兩個腦袋,但是很精神的紅撲撲的那張臉,在我每天跑去隔窗窺視的過程中就培養起如此堅定想法了。

    此時此刻總是想起學生時代從英國小說中讀到的“這可悲的小生命”那句話。

    這個嬰兒的确是以悲慘的狀态誕生于人間的,雖然隻過了幾個星期,但是他活着,他存在于人間,這一事實是任何人都抹消不掉的。

    我深深感到,雖然有神,但是任何神也抹消不掉這個事實。

    于是,我就下了決心,給“這個可悲的小生命”當證人,證明他生下來了。

    他确實是存在的,也就是接受這個孩子,好好照看他,和他一起生活。

    而且我也預感到,我這份證言,一定會成為我這文學生涯中的一個組成部分。

    開頭我并沒有想把這個經驗寫成小說,從年輕學生時代就開始有了的寫小說這種工作,面對畸形兒子誕生這件意料之外的事,自己難免絕望,對于重新打起寫小說的精神沒什麼用,不可能成為今後賴以發展而可供攀援的繩索。

    隻是在有了直面痛苦的自覺之後才産生了寫的想法。

     從殘疾兒子誕生那年起,我就以和那些廣島原子彈受害者們頻繁的死與生,以及和他們共同生活共同奮鬥的醫生們的行動與思想——以自己冒着原子彈災害開始邁出治療受害者的第一步,後來擔任原子病醫院院長,狠抓白血病和原子彈受害者第二代兩個課題的重藤文夫為核心人物——為内容,開始寫報道文學。

    我在此項工作中逐漸理解到,這是為了把自己和殘疾兒子共同生活下去的決心與實踐,無論如何必須使之社會化而采取的手段。

    原子彈受害者們是那樣地生活,然而活下來了;是那樣的一種存在,然而畢竟是存在的。

    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為任何人都無法取消他們作為個體的生存這一事實,同時也受到核時代之下人類的生存無法取消的現狀直接影響所緻。

    在原子彈受害者的生與死上,可以看到人類存在的“不可能被破壞”的“顯現”最現代的表現,而且我還通過同殘疾兒子共同生活發現了它。

    當時的我倒是很難說把它充分意識化了,但是内心深處确是那樣希望的。

    現在我決不是誇耀自己的天真,大談自己20年前的預感和希求一概應驗,而是被許許多多令人痛恨的思緒糾纏在其中想起來的。

    身有殘疾,同殘疾鬥争中成長這一事實本身,就不能不遇到新的困難,僅僅考慮一下,不遠的将來,就不得不老實說,前景一片漆黑,總而言之,每次遇到具體困難無不花費好大力氣一一克服,然而過不多久兒子的狀态依舊故技重演。

    同這樣的兒子共同生活,對于他的母親和妹妹弟弟來說,顯而易見是一種艱苦的生活。

    确如兒子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