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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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呆闆粗糙的雜草。

     城裡的醫生說,恐懼是溫德爾口吃的原因所在。

    恐懼在某個時候牢牢紮根在他心裡,從此再也沒有消失。

    溫德爾現在害怕他的綠色杏子太少。

    他站在我們的院子的打谷場上。

    我們玩過家家。

    我往襯衫裡塞進兩個綠色的毛線團,溫德爾給自己粘上綠色羊毛線做的小胡子。

     我們做遊戲。

    我罵他,因為他喝醉了,因為家裡沒有錢了,因為母牛沒有飼料了,我叫他懶漢和髒貨和流浪漢和酒鬼和無賴和廢物和淫棍和豬猡。

    遊戲就這麼進行。

    這給我帶來樂趣,可以就這麼進行。

    溫德爾坐在那兒,沉默着。

     溫德爾被一個罐頭盒割傷了手。

    很多血流進草裡。

    我隻說了句傻蛋,沒去關心傷口。

    我隻說了句呆子。

     我在沙子裡做飯,給我的娃娃穿上衣服,脫掉衣服,我喂她沙子點心和野花湯。

     我把我的胸脯扶正,溫德爾的小胡子下汗水淋漓。

    遊戲就這麼進行。

     我把沙子點心扔做一堆,用鞋子把它們踩碎。

    野花湯飛到牆上,流到地上。

    我抱着我赤裸的娃娃跑進屋子,在廚房門前丢失了我的胸脯。

     然後我用第一把綠色的杏子引誘溫德爾,杏子有一半還埋在花朵裡。

    溫德爾過來了。

     我們又玩起過家家。

     祖母第三次喊我了。

    接着她自己過來了。

    我被打了耳光,被趕去睡午覺。

    這樣你才會長大長壯,她說,怒火已經平息。

    等我長大長壯後,她會打誰呢,還有誰不能反抗她粗硬的手呢? 我恨午睡。

    我懷着仇恨躺到床上,祖母把房間遮蔽起來,依次關上門:房間門、前堂門、房子大門。

    我兩個小時内不許走出這黑暗。

    我害怕睡着。

    祖母想對我施咒。

    我反抗她罂粟子一般深的睡眠,隻要我睡着,就什麼都不是,就會死去。

    睡神遊蕩在整個房間,他已經觸摸到我的皮膚。

    一切都變成我不能承受之深。

    上方的天花闆有很多泡沫。

    群鳥撕破了水面。

    鳥嘴裡充斥着饑餓。

    它們要攻擊我,啄我的皮膚,它們會喊,你個膽小、空洞的家夥。

    我會醒過來,沒有感情,不再害怕。

     睡神把他陳腐混濁的空氣逼到我臉上。

    聞起來像祖母的裙子,有罂粟和死亡的味道。

    睡神是祖母的睡神,祖母的毒藥。

    睡眠就是死亡。

     我對他說,我還是個孩子。

    我經常想要死,但那會兒行不通。

    現在是盛夏,群鳥撕破水面。

    現在我不想死,現在我習慣我自己了,不能失去我自己。

    我揚起被子。

    大量涼爽的空氣吹過我的汗水。

    床這麼寬這麼大,床這麼白這麼空,我像躺在雪地正中,躺在寒冬的夜晚中,将要凍死。

     院子門吱呀響了,走道門咔嗒響了,前堂門嘎吱響了,房間門打在櫃子上。

    祖母站在房間裡。

    她把百葉窗卷高。

    外面晴空朗朗。

    家禽的羽毛在夏日裡蒸騰。

     溫德爾坐在打谷場上,給自己粘上小胡子,遞給我兩個毛線團。

    我默默地把它們塞到衣服下。

    我們又玩起過家家。

    我們玩個沒完。

     太陽在巷尾下沉,融進一個令人厭惡的水坑。

    村子像一個由籬笆和牆組成的巨大的箱子般矗立在這裡。

    一隻大袋子降臨了,黑夜似一隻縫口的大袋子籠罩了村莊。

    沒有什麼冷卻下來,一切都變黑變重,延展開來。

     百葉窗的接縫處嗒嗒直響。

    屋檐上有沙子流動。

    睡眠之沙丘推過我的腦袋。

    花園的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那裡的風吹過花畦,整整一夜。

    村子裡的樹多得可怕。

    它們都在我的臉上。

     床像母牛的肚皮,一切都是溫熱、黑暗、汗淋淋的。

    一隻釘子上挂着祖父的褲子吊帶,他空空的褲子在房間裡走。

    我伸長胳膊就能碰到它。

    也許褲子的口袋裡有釘子,隻是人們看不到。

     母親們睡了,父親們睡了,祖母們睡了,祖父們睡了,孩子們睡了,家畜們睡了。

     村子像一隻箱子般矗立在這片土地上。

     母親不哭了,父親不喝酒了,祖父不敲錘了,祖母沒有她的罂粟了,溫德爾不結巴了。

     夜晚不是怪物,夜晚隻有風和睡眠。

     我聽到隔壁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