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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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野男人的—— ①即攆走之意。

     我沒有看錯瑪麗亞。

    她同施丹策爾一刀兩斷,用我的資金在弗裡德裡希街蓋起了一家第一流的美食店。

    昨天,瑪麗亞興高采烈但毫無感激之意地告訴我,三年前建的那爿店于一個星期之前已在上卡塞爾開設了一處分店。

    我又一次旅行演出回來。

    是第七次還是第八次呢?反正是在最炎熱的七月間。

    在火車站,我招手叫來一輛出租汽車,直奔辦公大樓。

    同在火車站一樣,大樓前面也等着一群讨厭的要我簽名的人。

    有退休老人,也有老祖母,她們回家去照顧孫兒孫女不更好嗎?我立即讓人向老闆通報,也見到了洞開的雙扇門和通往鋼管家具的地毯。

    可是,桌子後面坐着的不是貝布拉師傅,等候我的不是輪椅,而是丢施博士的微笑。

     貝布拉死了。

    世界上沒有貝布拉師傅已經有幾個星期了。

    遵照貝布拉的願望,他們沒有告訴我,他已經病危。

    他不讓任何事情打斷我的旅行演出,即使是他的噩耗。

    緊接着遺囑啟封,我繼承了一大筆财産和羅絲維塔的半身畫像,卻遭受了可觀的經濟損失,因為我原先要去南德和瑞士作兩次旅行演出,已經簽了合同,這時突然毀約,人家要求賠償。

     除了這幾千馬克的損失外,貝布拉之死給我沉重的打擊,使我較長時間内恢複不過來。

    我鎖起我的鐵皮鼓,幾乎足不出戶。

    加之,我的朋友克勒普恰好在那幾周内結婚,一個抽煙的紅發女郎成了他的妻子,因為他曾經把自己的一張相片送給了她。

    他沒有邀請我去參加婚禮。

    婚禮前不久,他退掉了他的房子,搬到施托庫姆去了。

    奧斯卡留下成了蔡德勒的唯一房客。

     我同刺猬的關系稍有變化。

    自從幾乎每家報紙都把我的姓名印在大字标題中以來,他懷着敬意對待我。

    他把道羅泰娅姆姆住過的小間鑰匙也給了我,相應地得到了一小筆錢。

    後來,我租下了這個小間,不讓他租給别人。

     我的悲哀于是也就有了它的行程。

    我打開兩扇房門,從我的房間裡的浴缸出發,踏過走廊裡的椰子纖維地毯,走進道羅泰娅的小間,呆望着空衣櫃,讓五鬥櫥上的鏡子嘲弄我,在笨重的沒有被褥的床前陷入絕境,又救出自己來到走廊裡,為逃避椰子纖維而躲進我的房間,在那裡仍舊不得安甯。

     有一個東普魯士人,失去了他在馬祖裡的一份産業,但他善于做買賣,在于利希街附近開了一爿店,起了個簡單而貼切的名字——“租狗店”,可能是他考慮到了孤獨的人的需要吧。

     我去那裡租了盧克斯,一條黑色羅特魏爾牧羊犬,健壯,太肥了一點,亮油油的。

    我同它一起去散步。

    這樣一來,我就不必再在蔡德勒寓所裡我的浴缸和道羅泰娅姆姆的空衣櫃之間來回奔波了。

     盧克斯經常帶我去萊茵河邊。

    在那裡,它對着船舶吠叫。

    盧克斯經常帶我去拉特,去伯爵山森林。

    在那裡,它對着情侶吠叫。

    一九五一年七月底,盧克斯領我去格雷斯海姆,杜塞爾多夫的郊區之一,靠着幾家工廠,包括一座較大的玻璃廠,但并沒有完全改變這個地方原本的農村風貌。

    剛過格雷斯海姆就有許多小菜果園,小菜果園之間、旁邊或後面便是牧場,谷浪起伏,我想,那是黑麥田。

     盧克斯領我去格雷斯海姆,又走出格雷斯海姆來到小菜果園和田地之間的那一天,是炎熱的一天。

    這個我講過了沒有呢?郊區最後一排房屋留在我們身後的時候,我才替盧克斯解掉了皮帶。

    它仍舊走在我的身邊,它是條忠實的狗,特别忠實的狗。

    作為一家租狗店的狗,它必須易主而從,對衆多的主人都得忠實。

     換句話說,羅特魏爾牧羊犬盧克斯服從我,跟獵獾犬大不相同。

    我覺得一條狗這樣順從是誇張的,我甯願看到它蹦蹦跳跳,踢它,讓它跳。

    但它到處亂跑時仍心懷内疚,一再掉轉它的光滑的黑脖子,絕對忠實的狗眼睛始終望着我。

     “走開,盧克斯!”我要求它,“走開!” 盧克斯每次都服從,可是走開的時間都很短。

    所以,我滿意地注意到,它這一回走開的時間比較長,隐沒在莊稼地裡了。

    這裡長的是黑麥,随風起伏。

    我在說些什麼呀!一點風也沒有,雷雨前的悶熱。

     盧克斯追小兔子去了,我想。

    它或許也需要獨自待着,當一條狗,正如奧斯卡也想擺脫狗,當一段時間的人。

     我沒去注意周圍的環境。

    小菜果園、格雷斯海姆以及這個郊區後面水汽籠罩的低平城市都引不起我的注意。

    我坐到一個生鏽的空纜盤上,可是我得把它叫作纜盤鼓,因為奧斯卡剛坐下來,就開始用手節骨敲這面生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