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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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蔡德勒說,“二位看來是不想再工作了。

    ”他挺惱火,因為克勒普和奧斯卡不是待在克勒普的房間裡,便是待在奧斯卡的房間裡,無所事事。

    安葬施穆那天,丢施博士在城南公墓預支給我的那筆錢的餘款,我替我們兩個交了十月份的房租,但是,十一月從經濟方面着眼,大有變成灰暗的十一月的危險。

     不過,确有許多地方來請我們。

    我們可以在這家或那家舞廳以及夜總會裡演奏爵士音樂。

    可是,奧斯卡不願再演奏爵士樂。

    克勒普和我,我們在争吵。

    他說,我處理鐵皮鼓的新方式同爵士樂不是一回事。

    我不予反駁。

    他因此說我是爵士音樂思想的叛徒。

     十一月初,克勒普找到了一名新的打擊樂手,“獨角獸”的博比,一個能幹人,并同這位打擊樂手一起在舊城應聘。

    這樣一來,我們兩個又能像朋友似的交談了,雖說此時克勒普已開始與其說在思想上還不如說是在言談上與德國共産黨一緻了。

     現在向我敞開的,隻有丢施博士的音樂會經紀處的那扇小門了。

    我不可能也不願意回到瑪麗亞那裡去,尤其因為她的追求者施丹策爾打算離婚,并在離婚之後把我的瑪麗亞變成瑪麗亞-施丹策爾。

    有時我到比特路科涅夫那裡去刻碑文,也去藝術學院,讓那些勤奮的藝術學徒們把我抹成黑色或者抽象化,還經常毫無目的地去拜訪缪斯烏拉。

    我們去大西洋壁壘旅行後不久,她同蘭克斯解除了婚約,因為蘭克斯隻想畫珍貴的修女畫,不想再揍缪斯烏拉了。

     丢施博士的名片放在洗澡盆旁邊的桌上,靜悄悄卻又咄咄逼人。

    一天,我把名片撕碎,扔掉,不想再同丢施博士有任何瓜葛。

    可我吃驚地斷定,我已經能夠像背詩似的背出音樂會經紀處的電話号碼和詳細地址。

    有三天之久,由于念念不忘這電話号碼而不能入睡,因此,到了第四天,我便走進一個電話亭,撥了号碼,聽到了丢施的聲音,他那口氣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等候我的電話。

    他請我當天下午就去經紀處,他要把我介紹給他的老闆:老闆正恭候着馬策拉特先生。

     “西方”音樂會經紀處在一幢新建的辦公大樓的九樓。

    我上電梯前,暗自問道,經紀處這個名義背後會不會隐藏着什麼讨厭的有政治内容的勾當。

    有了一個“西方”音樂會經紀處,在某一幢類似的辦公大樓裡肯定也會有一個“東方”經紀處。

    選用這個名字倒也不笨,因為我馬上選擇了“西方”經紀處。

    我到了九樓下電梯時,我确實感覺到自己踏上了通向右邊經紀處的路。

    壁毯,許多黃銅,間按照明,全部隔音,門挨着門互不幹擾,長腿女秘書,匆匆忙忙,帶着她們的上司的香煙氣味從我身邊走過,我險些從“西方”經紀處辦公室門口回頭逃跑。

     丢施博士張開雙臂迎接我。

    奧斯卡高興的是,他沒有擁抱我。

    我進去時,一位穿綠毛衣的姑娘的打字機突然沉默無語,随後又把由于我的光臨而被耽誤的工作補上。

    丢施到老闆那裡去報告我已經到了。

    奧斯卡在一張英國軟墊圈手椅的左前側六分之一的地盤上就坐。

    接着,雙扇門洞開,打字機屏住呼吸,一股吸力把我從軟墊上吸起。

    門在我身後關上,一條地毯流經一個明亮的大廳,地毯攜我流向前去,直到一件鋼管家具告訴我:現在奧斯卡站在了老闆的寫字台前面。

    猜一猜,他體重多少公斤?我擡起我的藍眼睛,在空蕩蕩的橡木桌面後方尋找老闆,并且在一把像牙醫用的椅子那樣可以升高和轉動的輪椅裡找到了我的朋友和師傅貝布拉。

    他癱瘓了,僅僅眼睛和手指尖才表明他還活着。

    沒錯,他還有聲音!貝布拉的聲音說:“就這樣重新見面了,馬策拉特先生。

    幾年前,當您甯願要當個三歲孩子來對付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不是已經講過了嗎,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會彼此失散的?!隻有一點,我深感惋惜地指出,您的身材起了很大的變化,而且一點也沒有好處。

    想當年,您剛夠九十四公分吧?” 我點點頭,快要哭出來了。

    我的師傅的輪椅由電動機帶動,均勻地嗡嗡作響。

    輪椅後面的牆上,懸挂着唯一一幅畫,巴羅克畫框,真人一般大的半身像,那是我的羅絲維塔,偉大的拉古娜。

    貝布拉沒有随着我的目光看去,但為了知道我的目光投向哪個目标,他的嘴幾乎一動也不動地說:“啊,善良的羅絲維塔!她是否喜歡這位新奧斯卡呢?當然不會。

    迷住她的是另一個奧斯卡,三歲的奧斯卡,面頰豐滿紅潤,相當惹人喜愛。

    她崇拜他,她向我宣告這一點,而不是承認了這一點。

    可是,有一天,他不願替她去取咖啡,于是她自己去取,結果就此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