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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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占領柯尼斯貝格③,但他們不會妨礙巴拿馬的一個有五個孩子和一個丈夫的女人在煤氣竈上煮糊牛奶。

    顯而易見,時事的線索,前端未知分曉,纏成各種套結,演成曆史,後端已被編織成曆史學了。

    我也注意到,遊手好閑、皺眉頭、垂下腦袋、握手、生孩子、鑄造僞币、關燈、刷牙、槍斃以及換尿布這些活動到處都有,盡管靈巧與熟練的程度不一。

    這許多有目的的行動使我昏了頭,因此,我把注意力又轉回到為向我表示敬意在跳台腳下舉行的審判上去。

    “跳吧,甜蜜的耶稣,跳吧!”早熟的證人盧齊-倫萬德在低語。

    她坐在撒旦的懷裡,更顯出她還是個處女。

    撒旦給她一個香腸面包,讓她高興。

    她咬了一口,仍然保護貞潔。

    “跳吧,甜蜜的耶稣!”她咀嚼着,向我顯示她的未破損的三角形—— ①指美軍于1945年五月開始收複被日軍所占的呂宋島。

     ②指自1944年起由蒙巴頓将軍發起的緬甸攻勢。

     ③蘇軍于1945年1月17日攻克華沙,1月28日包圍柯尼斯貝格,4月10日守城德軍投降。

     我不跳,決不會從跳台上往下跳。

    這不是最後一次對奧斯卡的審判。

    曾經有過多次,甚至最近還有人想引誘我去跳。

    像在審判撒灰者時那樣,在戴戒指的手指案審理過程中——我稱之為第三次對耶稣的審判也許更好——沒有水的天藍色瓷磚遊泳池邊上也有足夠的觀衆。

    他們坐在證人席上,想通過對我的審判以及在審判我之後繼續活下去。

     但我轉回身去,掐死腋窩裡的燕子,壓死鞋底下舉行婚禮的刺猬,餓死膝窩裡的小灰貓——我鄙棄了往下跳的欣快感,直挺挺地走上平台,搖搖晃晃地踩住扶梯,往下爬。

    我讓扶梯的每一檔向我證明,不僅可以登上跳台,也可以不跳而重新離開跳台。

     下面,等着我的有瑪麗亞和馬策拉特。

    維恩克聖下不請自來給我祝福。

    格蕾欣-舍夫勒給我帶來一件冬大衣,外加蛋糕。

    小庫爾特長大了,既不認識我這個父親,也不認識我這個同父異母兄長。

    我的外祖母科爾雅切克攙着她的哥哥文岑特。

    文岑特閱曆甚深,但說話颠三倒四。

     我們離開法院大樓時,一名文官走到馬策拉特面前,遞給他一份信件并說:“您真應該再考慮一下,馬策拉特先生。

    這個孩子必須離開街道。

    您瞧瞧,這樣一個不能自理的孩子被什麼樣的家夥濫用了!” 瑪麗亞哭了,給我挂上鼓,這是維恩克聖下在審判期間替我保存的。

    我們走到火車站旁的電車站。

    最後一段路由馬策拉特抱着我。

    我從他肩上往後看去,在人群中尋找一張三角形臉,想知道,她是否也得上跳台,她是否跟在施丢特貝克和摩爾凱納後面往下跳,她是否也像我一樣知道了扶梯有第二種用途:讓人爬下來。

     直到今天我還不能戒掉這個習慣,即在街上和廣場上四處張望,尋找一個瘦瘦的、既不漂亮也不難看然而不停地蓄意謀殺男人的“油煎魚”①。

    甚至躺在療養護理院的床上,當布魯諾通報有陌生人來訪時,我也會吓一跳的。

    我所害怕的是:盧齊-倫萬德來了,這個吓唬孩子的壞蛋和黑廚娘,她最後一次來喝令你往下跳—— ①“油煎魚”,指接近成年(十四至十七歲)的少女,黃毛丫頭。

     馬策拉特考慮了十天之久,他該不該在信件上簽字并寄回給衛生部。

    到了第十一天,他簽了字寄出了,但這時這座城市正遭炮兵轟擊,郵局是否有可能發信已成問題。

    羅科索夫斯基元帥的坦克先頭部隊進抵埃爾平①。

    魏斯指揮的德國第二軍進入但澤周圍高地上的陣地。

    地窖生活開始了—— ①時間為1945年2月10日。

     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的地窖是在店堂下面。

    從過道裡廁所對面的地窖口下去,走十八級台階就到了。

    它的前面是卡特和海蘭德的地窖,後面是施拉格的地窖。

    老海蘭德還在。

    可是,卡特太太、鐘表匠勞布沙德、艾克夫婦和施拉格夫婦帶着若幹行李走了。

    後來聽說,他們這幾個,還有格蕾欣-舍夫勒和亞曆山大-舍夫勒,在最後一分鐘登上一艘以前屬于“力量來自歡樂”組織的輪船走了,朝什切青或呂貝克方向或者朝一枚水雷駛去,被炸飛到了空中。

    總而言之,一半以上的住房和地窖已空無一人。

     我家地客的優點是有第二個入口,我們大家都知道,它在店堂櫃台後面的吊門下面。

    這樣也就沒人能看見,馬策拉特把什麼東西搬進了地窖,又把什麼東西從地窖裡取出來。

    馬策拉特在戰争年頭堆積在那裡的貯存物資,誰看了都會妒忌我們的。

    幹燥、暖和的地窖裡放滿了生活必需品:各種豆類、面食、糖、人造蜂蜜、面粉和人造黃油。

    幾箱松脆面包片摞在幾箱食用椰子油上。

    什錦蔬菜罐頭同米拉别裡李子罐頭、嫩豌豆罐頭和李子罐頭一起碼在幾個木架上,這是實幹家馬策拉特自己做的,固定在牆頭的栓銷上。

    大約在戰争中期,根據格雷夫的倡議,在地窖天花闆和水泥地之間加了幾根橫梁,使這個生活必需品倉庫也成了符合規定的安全的防空室。

    馬策拉特曾多次想卸下這些橫梁,因為但澤除了騷擾性襲擊外還沒有遭受過較大的轟炸。

    任防空員的格雷夫死了,不能再勸告他。

    這時,瑪麗亞求他保留這幾根支撐的橫梁。

    為了小庫爾特,她需要安全,有時也說是為了我。

     一月底頭幾次空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