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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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青年團的值勤處洗劫一空,搶走在公園裡同姑娘們作愛的前線休假人員的獎章和軍階标志,靠入夥的空軍輔助人員的幫助,從高炮連偷走武器、彈藥和汽油,從一開始就計劃對經濟局大舉進攻。

     當時,奧斯卡對撒灰者的組織和計劃一無所知。

    他感到自己相當孤獨與不幸,想在這些半成年人的圈子裡得到一種安全感。

    我已經暗暗地把自己變成這些小夥子中的一員了。

    我雖然快二十歲了,但是說什麼我同他們年齡差别太大之類的話我已經當成耳邊風了。

    我責備自己說:你為什麼不給這些小夥子們表演一下你的藝術呢?年輕人的求知欲總是很強的嘛!給他們看個實例,表演點什麼讓他們開開眼吧!他們會佩服你,可能進而會聽從你的。

    你可以對他們施加影響,何況這是由你的豐富經驗和智慧充實了的。

    現在,服從天意,召集門徒,接替基督吧! 施丢特貝克也許預感到了我的沉思是大有道理的。

    他給我時間,我為此感激他。

    八月底,雲稀的月夜。

    空襲警報。

    海岸兩三道探照燈光。

    可能是一架偵察機。

    在那些日子裡,巴黎已經放棄。

    我面前是波羅的海巧克力廠有許多窗戶的主樓。

    中央集團軍在長距離賽跑以後在魏克塞爾河停住了。

    波羅的海廠不再為零售商而是在為空軍生産巧克力。

    而奧斯卡也得熟悉一下這樣的想象:巴頓将軍①的士兵穿着他們的美軍制服在艾菲爾鐵塔下散步。

    這對我來說是痛苦的,于是,奧斯卡舉起一根鼓棒。

    和羅絲維塔共同度過的那些時刻呀!施丢特貝克黨察到我的表情,讓他的目光跟随着我的鼓棒投向巧克力廠。

    在最明亮的月光之下,太平洋上一小島的日軍被肅清。

    這裡,月亮卻同時躺在巧克力廠所有的窗戶上。

    奧斯卡對所有想要聽他說話的人講:“耶稣現在要唱碎玻璃。

    ”—— ①巴頓将軍,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的著名将領。

     在我幹掉頭三塊玻璃之前,我突然注意到我頭頂上很遠的地方有一隻蒼蠅在嗡嗡叫。

    在另外兩塊玻璃放棄了月光的時候,我心想:這準是一隻垂死的蒼蠅,嗡嗡聲這麼響。

    我接着把工廠最高一層剩下的窗戶畫成黑色。

    那麼多探照燈,蒼白得可怕,我心裡這樣想。

    随後,我從工廠中間和最下一層的許多窗戶裡取走了可能由納維克兵營旁邊的高炮連射來的燈光的反光。

    先是海岸高炮連開炮,随後,奧斯卡全部解決了中間一層樓的玻璃。

    緊接着,舊蘇格蘭、佩朗肯和舍爾米爾的高炮連都得到了開火命令。

    這是底層的三扇窗戶——這是黑夜殲擊機,從飛機場起飛,貼着工廠房頂一掠而過。

    在我把底層解決掉之前,高射炮停止射擊,讓黑夜殲擊機去擊落奧利瓦上空同時用三個探照燈隆重歡迎的一架遠程轟炸機。

     開始時,奧斯卡還擔心,他的表演跟富有效果的空防工作同時進行會分散小夥子們的注意力,甚至會把他們的注意力從工廠引誘到夜空中去。

     工已經完畢①,尤其使我感到驚訝的是,整個團夥始終還注視着窗玻璃已蕩然無存的巧克力廠。

    從附近的霍恩弗裡德路傳來了叫好聲和喝彩聲,像在劇院裡那樣,原來是轟炸機被擊中了。

    它燃燒着,吸引着人們,多半是墜落而不是降落在耶施肯山谷的森林裡。

    甚至在這時,也隻有少數幾個團夥成員,其中有赤膊天使的目光,被拽離了這座無玻璃的工廠。

    可是,施丢特貝克和煤爪對擊落飛機卻不屑一顧,而這兩個人對我來說可是關系重大呀!—— ①這是《聖經-舊約-創世紀》裡上帝造萬物後的一句話。

    這類對《聖經》語言的滑稽摹仿頗多,不再一一加注。

     接下來,同事情發生前一樣,天上隻剩下月亮以及星星的瑣碎事兒。

    黑夜殲擊機降落。

    很遠的地方響起了救火車的聲音。

    這時,施丢特貝克轉過身來,讓我看到了他那始終蔑視地噘起的嘴,作了一下那種拳擊動作,露出了過長的雨衣袖下的手表,摘下手表,無言地遞給了我,但又喘着粗氣,想說什麼,又不得不等解除警報過去,末了,在他的孩兒們的掌聲中對我說:“行,耶稣。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接納你,你可以一起幹了。

    我們是撒灰者,但願你覺得這有點意思!” 奧斯卡掂了掂那塊手表,便把這件帶夜光指針的相當精制的物件連同它上面的時間——零點二十三分送給了小夥子煤爪。

    他向他的頭頭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施丢特貝克點點頭表示同意。

    奧斯卡準備上路回家,把鼓挪到舒适的位置,一邊說:“耶稣走在你們前頭!你們跟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