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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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了今天早晨的廣播沒有?真叫人激動。

    不是嗎?”“是這樣,瑪麗亞,”我耐心地回答說,“他們連斯大林的死訊都不想對我保密,不過,還是請你把收音機關了吧!” 瑪麗亞一聲不吭地照辦了。

    她坐下來,始終還戴着那頂帽子。

    于是,我們像往常那樣談起小庫爾特來了。

     “你看怎麼辦,奧斯卡,那個小淘氣已經不願再穿長統襪子了。

    現在還隻是三月份,天氣還會變冷,廣播裡這麼說的。

    ”對于天氣預報,我隻當沒聽見,并在穿不穿長統襪子的事情上,替小庫爾特說話。

    “這孩子現在十二歲了,他不好意思穿長統襪子上學,因為同學會拿他尋開心的。

    ” “我更關心的是他的健康,長統襪子他得穿到複活節。

    ”這個日期她講得毫不含糊。

    我隻好退讓一步:“那麼你得給他買條滑雪褲,羊毛長統襪子确實很難看。

    你回想一下你在他那個年紀的時候。

    在拉貝斯路我們的院子裡。

    小矮個兒總是穿長統襪子一直穿到複活節,你回想一下,當年他們是怎麼對待他的?努希-艾克,他死在克裡特島,阿克塞爾-米施克,戰争快結束時死在荷蘭,還有哈裡-施拉格爾,他們這幾個當年是怎麼對待小矮個兒的?他們用柏油塗在羊毛長統襪上,結果襪子同皮膚粘在一起,小矮個兒被送進了醫院。

    ” “這是蘇西-卡特的過錯,不關長統襪子的事!”瑪麗亞大聲說道,她發火了。

    雖說蘇西-卡特在戰争一開始就當了女通訊兵,後來在巴伐利亞同人結了婚,可是,瑪麗亞對比她大幾歲的蘇西始終懷着宿怨。

    這種事隻有女人才幹得出來,她們能把少年時結下的怨恨一直記到當老祖母的時候。

    然而,我提到小矮個兒那雙被人塗了柏油的羊毛襪,多少起了點作用。

    瑪麗亞答應給小庫爾特買一條滑雪褲。

    我們的談話可以轉題了,關于我們的小庫爾特還有些好消息。

    在最近一次家長會上,校長克内曼表揚了他。

    “你瞧,他是全班第二名。

    他還在店裡幫我的忙。

    他可是幫了大忙啦。

    ” 我點點頭表示贊許,接着還聽她講了講最近為美味食品店購置的東西。

    我鼓勵瑪麗亞在上卡塞爾再開一爿分店。

    我說,現在時機有利,市面将繼續保持繁榮(這是我剛從收音機裡聽來的)。

    随後,我認為時機已到,便按鈴叫布魯諾。

    他走進病房,遞給我一個白紙袋汽水粉。

     奧斯卡的計劃是經過周密考慮的。

    我沒有作任何解釋,就請瑪麗亞把左手伸給我。

    她先想伸右手,又改伸左手,一邊搖頭一邊笑,把左手背伸到我面前,也許是指望我會吻她的手背。

    但我把她的手翻轉過來,将紙袋裡的粉末倒在她手心上的月亮山和金星山之間,這時,她才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不過她還是允許我這麼做了,隻是當奧斯卡探過身子去,讓滿口的唾沫流到這座汽水粉的山頭上去時,她害怕了。

     “别胡鬧,奧斯卡!”她惱火了,一躍而起,退後幾步,驚愕地瞧着這正在發酵的、起綠色泡沫的粉末。

    瑪麗亞的臉從額頭開始漸次漲得通紅。

    我正以為有希望的時候,她邁出三大步走到洗臉池旁,用水,讨厭的水,先是涼的、随後是溫和的水,沖掉了我們的汽水粉,用我的肥皂洗幹淨她的手。

     “你有時真叫人沒法容忍,奧斯卡。

    明斯特貝格先生會對我們産生什麼想法?”她為了替我請求寬恕,眼睛望着布魯諾,他在我做實驗的時候一直站在我的床腳旁。

    我為了使瑪麗亞不再感到害羞,便把護理員打發走。

    房門剛鎖上,我就再次請瑪麗亞到床前來:“你記不得了嗎?你回憶一下吧!汽水粉!一小包三芬尼!回憶一下:車葉草味的,草莓味的,發酵,起泡沫,多美啊!還有感情,瑪麗亞,感情!” 瑪麗亞記不得了。

    她傻乎乎地害怕起我來,身子有點發抖,藏起她的左手,緊張地另找話題,又向我談起小庫爾特在學校裡的成績、斯大林的死、馬策拉特美味食品店新添置的冰箱以及在上卡塞爾開分店的打算。

    我卻矢忠于汽水粉,隻談汽水粉。

    她站起身來,汽水粉,我懇求着。

    她匆匆告别,戴上帽子,又不知該走還是該留,便打開了收音機。

    我放開嗓門,壓過收音機的嘈雜聲喊道:“汽水粉,瑪麗亞,回想一下吧!” 這時,她站在門口,哭泣,搖頭,留下我一個人和這台嘎嘎響吱吱響的手提式收音機。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仿佛離開一個垂死的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