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關燈


    你看見前緣縫翼的操作柄是向上的,所以前緣縫翼就應該處于收起的位置。

    而且我們也知道它們現在也的确是收起來的。

    但現在飛機上卻顯示出它們并不處于收起的位置。

    我們已知道這個警示是來自于右機翼的一個劣質的鄰近傳感器。

    鄰近傳感器應該能測知到收起的前緣縫翼狀況,但這個傳感器受到了損壞。

    當傳感器出故障的時候,它就會出現不穩定的古怪行為,告訴飛行員前緣縫翼打開了,而實際上它卻沒有打開。

    ” 詹妮弗搖搖頭。

    “鄰近傳感器……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這和545号航班的事有什麼聯系?” 辛格頓說:“545号駕駛台接到警示,說前緣縫翼出了故障。

    像這樣的警告是相當經常地出現的。

    飛行員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故障,或者是不是隻是傳感器在耍點小脾氣。

    于是飛行員就試圖消除這個警示;他把前緣縫翼放出去,然後再收回來。

    ” “所以545号上的飛行員打開了前緣縫翼,是為了消除那個警示?” “是的。

    ” “但打開前緣縫翼并不引起事故……” “不會的,我們剛才演示過了。

    ” “那是什麼引起這次事故的呢?” 羅利說:“女士們,如果你們回到座位上去,我們現在就要開始試着重現一次這個事故了。

    ” TPA545飛機上晨6時25分 在乘客中艙,凱西把安全帶套在肩膀上,然後勒得緊緊的。

    她看看馬龍。

    馬龍正在冒汗,臉色蒼白。

     “再緊一點。

    ”凱西說。

     “我緊過了——” 凱西把手伸過去,抓住她的腰帶,用盡吃奶的力氣又拉了一下。

     馬龍叫了一聲。

    “嗨,看在基督的分上——” “我并不怎麼喜歡你,”凱西說,“但我也不想讓你這丫頭在我眼皮底下受傷。

    ” 馬龍用手背在額頭上擦了一擦。

    盡管機艙裡很冷,但汗水還是順着她的臉淌了下來。

     凱西拿出一個白紙包,推到馬龍腿下。

    “我可不想讓你吐到我身上。

    ” “你認為我們需要這個嗎?” “我可以保證你肯定用得着。

    ”凱西說。

     馬龍的兩眼來來回回瞟了幾下。

    “聽着,”她說,“也許我們應該把它取消。

    ” “換換話題嗎?” “聽着,”馬龍說,“也許是我錯了。

    ” “什麼錯了?” “我們不該上飛機的。

    我們應該在下面看就行了。

    ” “現在說這個太遲啰。

    ”凱西說。

     她知道她對馬龍太生硬了,因為她自己也是吓得要命。

    她不認為泰迪關于飛機裂紋的說法有多少道理;她也不認為他居然會傻到要把一架沒有徹底做過檢查的飛機開上天。

    在檢測過程中,他沒有一分鐘不在場。

    結構檢查和循環電氣檢查的時候他都在,因為他知道幾天之後他就必須去飛它。

    泰迪可不傻。

     但他是個試飛員,她想。

     所有的試飛員都是瘋子。

     “好了,女士們,我們馬上就開始這個過程。

    大家都系緊安全帶了嗎?” “是的。

    ”凱西說。

     馬龍什麼也沒說。

    她的嘴動了一下,但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啊,伴随機阿爾法,我是01号,現在開始做俯仰振蕩。

    ” “明白,01号。

    我們跟上你了。

    開始。

    ” “諾頓地面站,我是01号。

    檢查監視器。

    ” “檢查确認。

    1至30号監視器全部檢查完畢。

    ” “咱們走喽,夥計們。

    留心啊。

    ” 凱西看着邊上的監視器,上面映出的是駕駛艙裡的泰迪。

    他的動作鎮定而有把握。

    他的聲音很輕松。

     “女士們,我已經接到前緣縫翼不合的警告,我現在正打開前緣縫翼要消除警告。

    前緣縫翼現在打開了。

    我現在沒有使用自動駕駛儀。

    機頭上翹,速度降低……我現在失速……” 凱西聽到陣陣刺耳的電子警報聲,一遍一遍不停地響。

    然後是錄音警報,錄音的聲音平淡而持久:“失速……失速……失速……” “我正在把機頭往下壓來避免失速情況……” 飛機的機頭朝下,開始倒栽。

     她們覺得好像正在垂直地紮下去。

     外邊發動機的聲音變成一種尖利的嘶鳴。

    凱西的身子緊緊壓在套圈的帶子上。

    坐在她旁邊的詹妮弗·馬龍開始尖聲叫嚷。

    她的嘴巴張開,一聲長長的尖叫和發動機的轟鳴聲混在一起了。

     凱西隻覺得頭暈目眩。

    她試着數秒。

    持續多長時間了?5……6……7……8秒……第一次下栽持續了多長時間? 一點一點地,飛機從下栽狀态中迅速回複過來,開始平飛。

    發動機的尖嘯聲消失了,變成一種較為低平的聲音。

    凱西感到她的身子骨在變重,更重了,然後是重得不得了;她的雙頰下陷,兩條胳膊壓在扶手上。

    這就是重力。

    她們達到了重力的兩倍以上。

    凱西現在體重達到250磅。

    她在坐椅裡沉陷得更低,好像正被一支巨手狠狠往下壓。

     她身邊的詹妮弗停止了尖叫,此刻正發出一陣連續不斷的低聲呻吟。

     飛機開始爬升,體重的怪異感覺減輕了。

    一開始的爬升角度還說得過去,接着就讓人很不舒服——再往後又似乎是直立着往上蹿。

    發動機咆哮着。

    詹妮弗又尖叫起來。

    凱西試圖數秒,但不行。

    她沒有精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頃刻間,她感到胃裡開始翻江倒海,伴随一陣嘔吐感。

    她看見監視器飄到半空,隻靠帶子緊緊拴着。

    它們在飛機爬升高峰時變得毫無重量。

    詹妮弗用手捂着嘴。

    緊接着,飛機機頭一翻……又開始往下俯沖。

     “第二次俯仰振蕩……” 再一次直陡陡地向下栽。

     詹妮弗把她的手從嘴上拿開,尖叫着,比前一次聲音大得多。

    凱西死死抓住扶手,盡力使注意力集中。

    她忘記了計時,她也忘記了—— 重量又在增加。

     下沉。

    擠壓。

     深深陷在椅子裡。

     凱西無法挪動。

    她的腦袋也動不了。

     接着他們又向上爬升,比剛才一次還要陡峭,發動機尖利的呼嘯聲在她耳朵中大聲響着。

    她覺得詹妮弗把手伸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凱西轉臉看她。

    詹妮弗面色慘白,兩眼發直,大聲嘶喊: “快停下來!停下!停下!” 飛機爬升快到了頂點。

    她的胃給拎了起來,一陣嘔吐感襲來。

    詹妮弗看上去痛不欲生,手捂着嘴,嘔吐物從手指縫間噴射出來。

     飛機機頭又翻下去。

     再一次倒栽蔥。

     “行李箱打開。

    讓你們身臨其境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 沿着兩條走道,座位上方的行李箱彈開,兩英尺的白塊塊翻倒出來。

    這些都是不傷人的氯丁泡沫橡膠,它們落在機艙裡,到處都是,像是剛下過一場暴風雪。

    凱西感覺到它們砸在她的臉上和後腦勺上。

     詹妮弗再次犯起惡心,伸手想把袋子從腿下抽出來。

    泡沫塊塊往前翻滾,順着機艙朝駕駛室滑過去。

    它們從四面八方擋住了她們的視線,直到一個接一個落了地,打個轉才定住不動。

    發動機的轟鳴聲變了。

     重量增加後的下沉壓力。

     飛機又一次往上爬升。

     F—14型伴随機上的駕駛員看着龐大的諾頓寬體客機穿過雲層向上飙升,角度達到21度。

     “泰迪,”他通過無線電說,“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隻是重做一遍飛行記錄儀記錄下來的事故過程。

    ” “基督啊。

    ”那駕駛員說。

     龐大的噴氣客機呼嘯着向上飛,穿過31000英尺高的雲層。

    在失速之前又向上飛了1000英尺高。

    接近失速。

     然後機頭再一次下翻。

     詹妮弗嘩嘩地朝小口袋裡猛吐了一陣,噴得她手上都是,還滴濺到腿上。

    她轉身對着凱西。

    她面如死灰,龇牙咧嘴,奄奄一息。

     “快停下,請……” 飛機機頭剛剛開始又一次翻過去,向下急劇俯沖。

     凱西看着她。

    “你不是要用攝像機把整個事件的過程再現出來嗎?這是了不起的畫面素材。

    還有兩個回合呢。

    ” “不!不……” 飛機正直直下栽。

    凱西還在看着詹妮弗。

    她說:“泰迪!泰迪!快把手從控制器上拿開!” 詹妮弗兩眼瞪大,吓得要死。

     咯嗒。

    “明白,現在把手從控制器上拿開。

    ” 頃刻之間飛機就拉平了,平滑而輕柔。

    發動機的尖嘯聲減弱成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