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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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教會濟貧院所有的大門一扇緊挨一扇。

    有一天,我順着那條一邊是梧桐樹一邊是高牆,把蒙帕納斯公墓一分為二的街道前行。

    那條路也通往她所住的賓館。

    我記得她甯可避開它,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我們才從丹福-羅西洛繞道。

    但是,最後那段時間,我們什麼也不怕了,我們覺得這條把公墓割開的街道在梧桐樹蓋下還是頗有吸引力的。

    那個時候,沒有一輛汽車駛過,我們也見不到一個人影。

    我忘記把它記在中立地區的那張名單上了。

    那裡更像是一個邊境。

    當我們走到路的盡頭時,進入到一個能讓我們躲開一切的地域, 在那裡任何東西也不會侵擾我們。

    上個星期,我走在那裡的時候不是晚上,而是黃昏時分。

    自從我們一起從那裡走過或者我去賓館找你之後,我就沒再回去過。

    有一會兒,我出現了一個幻覺,覺得自己可以在墓地的那邊再找到你。

    那邊,也許就是永恒的輪回。

    跟以前在賓館前台拿你的房門鑰匙一樣的手勢。

    同樣陡峭的樓梯。

    同樣白色的标着11号的房門。

    同樣的期待。

    過後,是同樣的朱唇,同樣的芳香和同樣的如瀑布般傾瀉的秀發。

     我依然能聽見德·威爾在談到露姬時跟我說過的話:“我一直不明白是為什麼……當一個人真心實意地喜歡某個人時,就應該接受他隐藏在内心深處的秘密……” 什麼樣的秘密呢?我确信我們都是同一類人,彼此聲氣相通,因為我們經常有心靈感應。

    我們都是處在同一個波長上。

    同年同月出生。

    然而,必須承認我們之間有不同的地方。

     不明白,我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尤其是,當我回想起最後那幾個星期的時候。

    十一月份了,日子一天天地短起來,天上下着綿綿秋雨,所有這一切好像都不能動搖我們的精神狀态。

    我們甚至做了旅行計劃。

    再則,孔岱彌漫着一種歡天喜地的氣氛。

    我不記得孔岱的常客之中是誰把那個鮑勃·斯多姆帶了過來,此人自稱是安特衛普的詩人和導演。

    也許是阿達莫夫?或者莫裡斯·拉法艾爾?那個鮑勃·斯多姆,他讓我們笑得肚皮都痛了。

    他喜歡露姬和我。

    他希望我們兩個到他在馬略卡島的大房子裡去消夏。

    從表面上看,他好像衣食無憂。

    有人說他收藏名畫……人們說了好多事情……然後,那些人在某一天消失了,人們才發現對他們一無所知,連他們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鮑勃·斯多姆那厚實的身影經常返回到我的記憶之中,是如此銘心刻骨,究竟是為什麼?在人生最愁悶的時刻,經常會出現一個不和諧的輕浮的音符,一張弗拉芒小醜的面孔,一個過客一樣的、也許可以驅除不幸的鮑勃·斯多姆。

    他站在吧台那裡,仿佛店裡的那些木椅子在他的重壓下會垮掉一樣。

    他的身材異常魁梧,因此他的肥胖是看不出來的。

    他總穿着一件緊身天鵝絨短上衣,黑色的衣服與他紅色的大胡子和頭發對比強烈。

    我們看見他的第一個晚上,他徑直朝我們的桌子走來,凝視着我們,凝視着我和露姬。

    然後,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子悄悄對我們說:“患難之交啊,希望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當他發現我熟悉大量詩作時,他想跟我進行比賽。

    誰堅持到最後誰赢。

    他為我背一首詩,我就得為他背另外一首詩,如此循環下去。

    比賽持續了非常長的時間。

    我在這方面沒有任何優勢。

    我屬于某種類型的文盲,一點大衆文化也不懂,但是能記住一些詩,就像那些在鋼琴上什麼曲子都能來一點,但并不懂普通樂理的演奏者一樣。

    鮑勃·斯多姆在這方面比我有優勢:他還熟悉英國、西班牙、弗拉芒詩歌的所有詩集。

    他站在吧台前,背了一首詩向我發出挑戰: 我聽到黑壓壓的馬群來臨,長鬃毛抖動 或者: 就像一堆死狗群中 所有那些被人遺忘的屍體 要不就是: 市長有錯 我們的經驗教訓,他的内疚與悔恨 他有一點讨人嫌,但他是個非常正直的人,年紀比我 愛爾蘭詩人葉芝(1865—1939)的詩作《他讓愛人平靜下來》的第一句,原文為英文。

    西班牙詩人洛爾迦(1898—1936)的詩作《靈魂消失》中的詩句,原文為西班牙文。

    比利時弗拉芒詩人讓·凡·尼基侖(1884—1965)的詩句,原文為荷蘭語。

     們大出一大截。

    我也許更喜歡他跟我講述他從前的生活。

    回答我的問題時,他總是含糊其辭。

    當他感覺我們獵奇心理過于強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