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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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在栅欄後面的小廳裡打牌的顧客外,那裡沒有一個人了。

    當時我母親一定回到家裡很久了。

    我心裡尋思着我不在家她會不會擔心。

    那天晚上,她到大采石場警察分局來接我,我是有些懊悔的。

    從現在開始,我已經預感到她永遠也不會再來接我了。

    我跑得太遠了。

    我感到一陣恐懼,我想把它掩飾起來,但它不讓我呼吸。

    亞娜特把她的臉靠近我的臉。

    “你臉色煞白……不舒服嗎?”我想朝她笑笑,讓她放心,但我覺得像是做了一個鬼臉似的。

    “沒事……不要緊的……” 自從我在夜裡離開那套房間之後,我經常有這種短暫的心慌意亂的感覺,或者更确切地說是“血壓下降”,有一天晚上當我跟布朗西藥店的藥劑師解釋我的感受時,他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可是,我每次說一句話,我都覺得那是錯的或者詞不達意。

    最好還是保持沉默。

    在大街上,一陣空虛的感覺突然向我襲來。

    第一次,是在過了西拉諾之後的那家煙店前面。

    街上人來人往,但我并不放心。

    我就要暈厥了,那些人卻會繼續筆直地往前走,根本就不會在意我。

    血壓下降。

    斷電。

    我必須費很大的勁才能恢複線路。

    那天晚上,我走進那家煙店,要了幾張郵票、幾張明信片、一支圓珠筆和一包香煙。

    我坐在吧台那裡。

    我拿了一張明信片,開始寫起來。

    “再耐心一點,我相信都會好起來的。

    ”我點燃一支香煙,在那張明信片上貼了一張郵票。

    可是,把它寄給誰呢?我本想在每張明信片上都寫一些安慰人的話:“天氣晴朗,我的假期過得非常愉快,我希望您也一切都好。

    再見。

    親您。

    ”我一大清早就坐在海邊一家咖啡館的平台上。

    我在給朋友們寫明信片。

     “你覺得怎麼樣?好些了嗎?”亞娜特問我。

    她的臉離我更近了。

     “你想出去吸點新鮮空氣嗎?” 大街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寂靜無人。

    另一個時代的路燈照耀着它。

    據說隻要上了那個斜坡,就能在幾百米遠的地方找到星期六晚上的人群,還有那些顯示有“世界上最美麗的裸體畫”幾個字的燈光招牌和停在紅磨坊前面的旅遊大巴……我害怕這一切喧嚷。

    我對亞娜特說道: “我們也許可以呆在半坡那裡……” 我們一直走到燈光開始明亮的地方,羅萊特聖母街盡頭的那個十字路口。

    但是我們向後轉身,在斜坡上逆行。

    當我從那邊的黑魆魆的人行道往下走時,我慢慢地覺得放松了。

    隻要順着這條坡道往下走就行了。

    亞娜特挽着我的胳膊。

    我們幾乎走到了坡道的最下面,女士塔街的十字路口。

    這時,她問我: “你想不想來點雪呢?” 我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确切意思,但那個“雪”字讓我大吃一驚。

    我以為雪花随時都有可能飄落下來,使我們周圍的靜谧世界變得更加沉寂。

    一下雪,也許就隻能聽見我們的腳步走在雪地上的沙沙聲了。

    某處的鐘聲敲響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敲鐘,心想那是午夜彌撒的時間到了。

    亞娜特領着我。

    我任憑她帶着我走。

    我們沿着奧馬爾街往前走着,這條街上所有的樓房都是黑漆漆的。

    就好像它們的每一面都統一成黑漆漆的牆面,在那條街上從頭到尾都一樣。

     “去我的房間……我們來點雪……” 待會兒,等我們一進她的房間,我就會問她“來點雪”是什麼意思。

    由于這些黑漆漆的建築物的外牆,天氣顯得更冷了。

    我是不是在夢中呢,不然怎麼能聽見我們的腳步發出如此清晰的回聲? 後來,我常常走這條路,有時獨自一人,有時是和她一起。

    我常在大白天到她的房間裡去找她,或者當我們在康特爾呆得太晚的時候就去她那裡過夜。

    她的房間在拉費裡埃街的一家賓館裡,那是一條呈肘子形狀的街道,在剛上坡的區域,好像與世隔絕。

    一架安裝了鐵栅欄的電梯。

    上去的速度很慢。

    她住在最頂層,或者說最後一層。

    也許,電梯将不會停下來。

    她湊到我的耳邊說道: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感覺蠻爽的……我們來點雪……”她的雙手在打哆嗦。

    在昏暗的樓道裡,她緊張得無法把鑰匙插進鎖孔裡。

     “你來試試……我,我弄不了……” 她的說話聲時斷時續,越來越不連貫。

    鑰匙從她手中掉了。

    我俯下身子摸索着把它撿起來。

    我終于成功地把鑰匙插進了鎖孔。

    電燈是開着的。

    昏黃的燈光從天花闆上的一盞燈那裡瀉下來。

    床上淩亂不堪,窗簾拉上了。

    她坐在床邊,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搜尋着。

    她拿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盒子。

    她叫我吸那種被她稱為“雪”的白色粉末。

    過了片刻,那東西就讓我産生一種神清氣爽和輕松自如的感覺。

    我堅信在大街上侵襲我的恐懼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