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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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大學生這三個字很好聽。

    但是,自從那一天我被于爾-費裡中學拒之門外後,這個夢想對我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是香槟酒給了我自信嗎?我向她俯過身子,也許是為了使她信以為真,我把臉湊近她的臉: “是的,我是大學生。

    ” 第一次到那裡,我沒有注意周圍的顧客。

    跟孔岱一點邊也沾不上。

    假如我不怕再見到一些幽靈,我很樂意在某個夜晚故地重遊,以更好地弄明白我是從哪裡來的。

    但是凡事得小心謹慎。

    而且,我也有可能吃閉門羹。

    有可能換了老闆。

    幹這一行的人并不是誰都有美好前景的。

     “學什麼專業的?”她的問題出其不意,沒給我充分的時間考慮。

    她那真誠的目光讓我深受鼓舞。

    她肯定想不到我在撒謊。

     “學習東方語言。

    ” 她顯得很詫異。

    但後來,她從未問過我學習東方語言的細節、上課時間以及學校的具體位置。

    她本來應該明白我是不去任何學校的。

    但是,以我之見,這對她來說——對我來說也一樣——我擁有的是某種貴族名号,[www.Fval.cn]這種名号我們無需做任何事情就可以繼承。

    她把我介紹給那些經常光臨拉羅什福柯街的這家酒吧的客人時,總說我是“大學生”,也許那裡的人現在都還記得。

     那天夜裡,她一直把我送到我住的那棟房子。

    我也想知道她從事的是何種職業。

    她對我說,她當過舞蹈演員,但是出了一次事故之後,不得不中斷了跳舞生涯。

    跳古典舞的嗎?不,不完全是,不過她接受過古典舞蹈的訓練。

    今天,我很想問自己一個問題:她說自己是舞蹈演員是不是像我說自己是大學生一樣?但是那個時候我從來就沒想過這種問題。

    我們沿着封丹街朝布朗西廣場走去。

    她告訴我她“暫時”與那個名叫蘇珊娜的女人“合夥”,那是她的一個老朋友,有點像她的“姐姐”。

    她那天晚上帶我去的那個地方,由她們兩個人共同打理,那既是酒吧也是餐館。

     她問我是不是一個人住。

    是的,一個人和我母親一起住。

    她想知道我母親是幹哪一行的。

    我沒有說出“紅磨坊”那三個字。

    我口氣生硬地對她說:“她是會計師。

    ”無論如何,我母親完全有可能成為會計師的。

    她身上有會計師需要的認真和嚴謹。

     我們在那棟大樓的大門前分手。

    我每天晚上回到那套房子時并沒有感覺到那種發自内心的喜悅。

    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永遠離開那裡。

    我把希望寄托在我即将認識的那些人身上,認識他們之後我的孤獨将會結束。

    這個女孩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也許她會幫助我遠走高飛。

     “我們明天還見面嗎?”她對我問的這個問題顯得很吃驚。

    我的問題太唐突,沒能掩飾我的憂慮不安。

    “當然。

    你想什麼時候都可以……”說罷,她朝我投來她那溫柔而又揶揄的微笑,就像剛才我跟她解釋什麼是“剛上坡的地方”時她露出的微笑。

     我記不起來了。

    更确切地說某些細節回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亂成一團了。

    五年來,我再也不願意去回想所有這一切。

    隻要出租車爬上那條街,隻要再見到那些熠熠閃爍的招牌——“夜行者”、皮埃羅……我已經記不起拉羅什福柯街的那家酒吧叫什麼名字了。

    紅色隐修院?但丁之家?康特爾?是的,叫康特爾。

    孔岱的顧客中,可能沒有一個人去過康特爾。

    生活中有許多難以逾越的界限。

    可是,我剛去孔岱的那陣子,在那裡見到我曾在康特爾碰到過的一個客人時,我還是大吃一驚,那人名叫莫裡斯·拉法艾爾,别人給他取了個綽号叫美洲豹……我真的沒料到此人是作家……在鍛鐵栅欄後面、最裡端的小廳有許多打牌和玩其他遊戲的人,他身上沒有一丁點跟那些人不一樣的地方……我認出他了。

    而他呢,我覺得我的面孔沒讓他想起任何東西。

    太好了。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我從來就沒弄明白亞娜特·高樂在康特爾的角色。

    她常常負責拿走顧客的點菜單,為顧客提供服務。

    她還坐到他們中間。

    她認識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

    她把我介紹給一個長着東方人腦袋、身材高大的棕發男子,那人的衣着非常考究,像是受過高等教育,名字叫什麼阿加德,是街區一個醫生的兒子。

    他來的時候總有兩個朋友相随:戈丁熱和馬裡奧·貝。

    有時,他到最裡面的小廳裡和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玩牌和其他遊戲。

    他們會一直玩到早晨五點鐘的時候。

    其中的一個牌客從表面上看是康特爾的真正老闆。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灰色的頭發很短,他也一樣穿得非常考究,神情嚴肅,亞娜特告訴我他是個“老律師”。

    我記得他的名字:墨塞裡尼。

    時不時地,他站起來,走到吧台後面跟蘇珊娜待在一起。

    有幾個晚上,他接替她,親自上飲料,就像在自己的寓所、自己家裡一樣,而所有的顧客都是他的客人。

    他叫亞娜特“我的孩子”或者“死人頭”,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叫她,我第一次到康特爾的時候,他打量我的目光有些不信任。

    有天晚上,他問我多大年齡。

    我的模樣已經老了些,我告訴他說我“二十一歲”。

    他皺着眉頭打量着我,滿腹狐疑。

    “您能肯定自己已經滿了二十一歲嗎?”我越來越窘迫難堪,已經準備把真實年齡和盤托出,但他目光裡的嚴厲突然之間就一掃而光了。

    他朝我微微一笑,聳了聳肩膀。

    “那好吧,我們就算您有二十一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