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浮在水上的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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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同機靈無關,也并沒有采用一種偷偷摸摸的方式。

    從頭到底,梅格雷始終沒有産生過他在暗中監視任何人的感覺。

     他剛從波平加的房子裡出來,才從那兒走了幾步。

    看到運河對岸兩個人,他很自然地站住腳看他們。

    他并不試圖把自己隐藏起來。

    他就在那兒,站得筆直,就在運河岸上,叼着煙鬥,兩隻手插在衣兜裡。

     不過,他要是不隐蔽的話,反正他也沒有被人看到。

    運河對岸的談話同以前一樣熱烈地繼續着。

     可不是——那是毫無疑問的——他們一點也不知道他在場。

    還有一件事情也是毫無疑問的:不管他們在談論什麼事情,那件事情肯定有極大的重要性。

    到底是說話的聲調呢,還是對所說的話的強調語氣,使這個場面有一種緊張的、甚至感人的氣氛。

     要不,也許是背景。

    運河對岸,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周圍空蕩蕩的。

    修船工的堆放場中央有一個棚屋,兩艘船支撐在幹地上。

     最後,運河面上盡是浮着的木材,多得隻有在河中央才看得見一片隻有一、兩碼闊的狹窄的水面。

    黃昏正在逼近。

    空氣清新可愛,亮光隻夠使人分辨出各種顔色的本來面目。

     是那麼徹底的平靜,簡直叫人感到驚奇。

    遠處他塘裡有隻青蛙的非常粗啞的呱呱叫聲打破了平靜的氣氛,簡直叫人心驚肉跳。

    然而對面岸上,看來他們兩人好像沒有一個注意到它的叫聲。

     巴斯繼續在講。

    他沒有提高聲音,不過他輕輕地然而斬釘截鐵地說出一個個音節。

    要麼他是在花很大的勁兒讓人聽懂他的話,要麼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發号施令,為了要讓别人保證執行。

    那個,練習生耷拉着腦袋在聽。

    他戴着白手套,手套給這個其他方面都非常平靜的場面留下了兩個引人注目的特征。

     突然傳來一聲打破寂靜的喊叫。

    梅格雷背後的草地上有一頭驢子叫了。

    這一回,響聲足夠打破這個使人陶醉的局面了。

    奧斯廷擡起頭來,向那頭牲口望去;他這麼幹的時候,注意到梅格雷了,他平靜地看着探長,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吃驚。

    他沉着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顯然沒有一星半點慌張的神情。

     他又向那個孩子轉過臉去,用最後幾個詞兒結束他的談話,接着他把他的陶土煙鬥的短短的杆子塞進嘴,向城裡走去。

     他們剛才在談些什麼呢?梅格雷在猜想。

    很有可能那是同他在調查的案件毫無關系的事情。

     難道德爾夫齊爾的人們除了孔拉德·波平加的死亡以外,沒有别的什麼可談了嗎?……然而……梅格雷不停地猜想。

     不久以後,奧斯廷走的那條小路同運河叉開了,他消失在幾間棚屋後面,盡管他的木鞋聲還可以清晰地聽到好一會兒。

     城裡的電燈亮了,而且沿着運河一直亮到維南德斯的房子前,電燈到那兒為止。

    對岸沒有房子,很快地消失在陰影裡。

     梅格雷不知道什麼緣故,回頭看。

    那頭驢子又一次用叫聲打破寂靜的時候,梅格雷咆哮着咒罵了一聲。

     遠處,在最後的幾幢房子後面,他看到兩個小白點在運河上跳動——那是科爾的手套。

    ※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要不是梅格雷記得那些樹幹的話,兩隻手在水面上揮舞,身子消失在半明不暗中,就會是一種古怪的景象。

     眼下,奧斯廷的腳步聲聽不見了。

    梅格雷向最後的那批房子走回去,又一次經過波平加家,接着是維南德斯家。

    他仍然并不費心去掩蓋自己在場。

    可是他知道得很清楚,他的人形同科爾的一樣,在陰影中一定是認不出的。

    甚至比科爾的更認不出,因為他沒有戴白手套。

     他看到白手套渡過運河。

     他懂得。

    為了避免繞道走到德爾夫齊爾附近,那兒運河上有一座橋,那個孩子直接從對岸走過來,利用樹幹當石級。

    他在河中央要跳過五、六尺水面。

     科爾現在同梅格雷在同一面岸上了,他走在他前面,僅僅相隔一百碼。

    梅格雷跟在後面。

     那可能是偶然的,可能是出于本能。

    不管怎樣,并不是有意這麼幹的。

    可是事實是梅格雷的腳步同科爾的步調一緻地嘎吱嘎吱踩在煤渣小路上。

     梅格雷在什麼東西上絆了一下,就是那一秒鐘工夫,一緻性失去了。

    隻有在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像一條警犬那樣追蹤着科爾的腳步。

    他不知道他将被帶到哪兒去。

    那個孩子加快腳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