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佛來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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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幾個孩子也不得不審問一番,他們個個傻乎乎的,要麼放聲大笑,要麼結結巴巴地發出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

     現在巴阿斯正坐在司法部的一間小屋裡,他那沉重的軀體幾乎把椅子壓斷,每當弗羅日先生有點什麼動作,他便吓得一哆嗦。

     他又開始流鼻涕,但似乎并未感覺到,因此法官有些不耐煩地用手指敲出聲音對他說:“把鼻涕擦了!” 他順從地擦了擦鼻子,眼睛露出仇恨的目光。

     “巴阿斯經常刮胡子嗎?” 不得不将問題重複多次。

    可是,弗羅日先生明明感到他聽懂了。

    他先回答說:“有時候……”然後又說;“星期六……”“最後一次是誰給他刮的?……”又必須把同一問題清清楚楚地重複了好幾遍。

     “是我……是愛瑪……另一個星期是……”“也就是說沒有外人進過你們家的門檻……”弗羅日先生一反常态,點燃一支香煙抽起來。

    巴阿斯的眼圈發紅,萎靡不振的雙唇下面是一張掉了牙的嘴。

     他是一種力量非凡和老弱衰敗的混合體。

    那雙一會兒顯露、一會兒熄滅的冷眼又悄悄地複活了。

     “萬·斯特朗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他沒有人身保險?” 這一次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向他作解釋,因此每一個問題到底用了多長時間實在無法計算。

     “沒有……” “您平時幾點起床?” “六點……七點……” “塞麗娜呢?” “和我一樣……” “她說她八點起床……” “有可能……” “是路易絲發現的屍體?” “可能是吧……” “您今天早晨說是您……” “那又怎麼樣!? 他把每一個字都是咀嚼半天才說出口。

    他将一雙青筋暴露,連塵土都滲進皮膚的手放在膝蓋上。

    手的骨關節已經完全變形,兩個手指甲完全變成了黑色。

     電話鈴聲響了。

    是留在案發現揚的一名偵探打來的。

    他說那口井淘幹了,什麼也沒有發現。

     “女人們還是什麼都不說嗎?” “老女人問,她今夜是否能去巴黎中央菜市揚。

    她說如果不去,卷心菜就壞了……”“那個最小的呢?” “她正在燙衣服……” “塞麗娜呢?” “她哭了……她在屋裡不停地走動……可以看出她有心事。

    ” 弗羅日先生放下電話,盯着巴阿斯看了好一會兒,巴阿斯一直半迷糊着眼睛。

     “把審訊筆錄給我。

    ”法官對自己的書記員說。

     他拿過記錄紙,用一隻手指着紙的下邊,另一隻手遞給老家夥一支筆。

     “要我寫什麼?” “簽字……” 巴阿斯在紙上使勁畫了個十字。

     “擦擦鼻涕!” 弗羅日先生在一份格式紙上填寫了幾個字,然後把紙推給巴阿斯。

    法官連頭都沒有擡,用一種無任何感情色彩的中性語氣對他說:“這是對您的逮捕證,萬·斯特朗……”一隻青筋暴露的手接過逮捕證。

    他的手在顫抖。

    在殺人兇手看逮捕證的時候,弗羅日先生開始在自己的筆記上寫字,字寫得很孝很慢:證據:1。

    被告掉入我設下的陷附,我問他“巴阿斯經常刮臉嗎?”他的回答:“有的時候”,這就便他暴露了。

    他忘記了自己把自已當成是巴阿斯。

     2。

    被告問要他寫什麼。

    然而,巴阿斯是文盲,既不會讀,也不會寫。

     3。

    這個從來不洗臉、不刮胡子的人卻給垂危的病人刮了胡子。

    但是,巴阿斯的滿臉胡須是兩個佛來芒男子之間的最為明顯的區别。

     4。

    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其中包括愛瑪·萬·斯特朗,因為他們有着共同的利益。

     推斷或迹象。

    巴阿斯病重,随時都會死去。

    然而,所有一切财産都在巴阿斯的名下。

    三十年來一家人都是靠巴阿斯的錢維持生活。

     兩個男人身體一樣,年齡相同。

    當地人很難分清他們兩個誰是誰。

     給快死的人刮臉,再把他殺死,然後砸上幾十斧子,叫人把他看作是萬·斯特朗;萬·斯特朗變成巴阿斯,很自然地成為房産、土地和銀行存款的主人。

     是預謀殺人,因為讓胡子長長需要幾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