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羅德裡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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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拿巴街一棟樓房位于七層的一個套房裡,弗羅日先生的出現給人造成一種不舒服、受拘束的感覺。

    說不清最使人感到不快的是房間本身,還是法官上下一身黑色西服,以及透過那一副清澈明亮的圓眼鏡看人時像盯着一件東西一樣的眼神。

     兩個把羅德裡格先生帶來的便衣警察站在樓梯平台上。

     己經跟了法官十年的書記官對法官的一切極其熟悉,和法官如同一個人,以緻使人忘記了他的存在。

     羅德裡格先生本人又使這種本已不同尋常的氣氛顯得更加離奇,更加不可思議,雖然幾天的監禁削去了他的棱角,使他溫順了許多。

     這套房子有五個房間,天花闆是傾斜式的,因而人一進去就好像頭頂到了屋頂。

    人們看不出哪一間是餐廳、廚房,哪一間用作卧室,到處都是一樣的氛圍。

    五個房間鋪的是清一色的紫紅色地毯;擺放着有豐富想像力想表現各個種族、反映不同時期的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房間的每一角落都放着長沙發;所有的桌子都是矮腿;坐墊、靠墊扔了一地……房内值得指出的實用的東西是一把有裂紋的茶壺,幾個空玻璃杯,幾瓶打開蓋的酒,扔在地毯上的普裡米斯牌爐子,和一把插在香槟酒杯中的牙刷。

     整套房間給人的印象是既文雅考究,又卑鄙龌龊;既讓人感受到一種像是嗅到燒香昧、名貴的香水味的惬意,又叫人像是目睹一口痰、一堆污垢一樣的惡心。

     一切都是和房宅的主人和諧一緻的。

    主人又高又瘦,讓人一會兒覺得像一個喪失了權勢和地位,失去了昔日風采的貴族,一會兒又像個年老色衰的小醜。

     他五十五歲,但穿着打扮卻如同少年。

    另外他還施粉、染頭發。

    往近處仔細一看,可以發現他的鼻梁上有一道細細的疤痕。

     他自己主動解釋說,傷疤是他為使自己的面部顯得更勻稱一些而做整鼻手術時留下的。

     “男人首先應該做的是要讓自己漂亮,就像好看的動物、美麗的花朵一樣!”他這樣對弗羅日先生說。

     他實在令人惡心、想吐。

    簡直就是一個賣弄風騷的雄性老男妓!一個既衰老又年輕的混合體! 然而,警方的報告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說他在家裡接待的主要是年輕人,都是和他一樣的西班牙人的話,在他身上倒是找不出什麼特别與衆不同的習俗。

     到處都是散亂的書籍:全是一些詩集,一些最為神秘、令人費解的詩集。

     雖然有指控背在身上,他的樣子顯得倒相當輕松,在多數情況下能控制自己,不在對手面前顫抖戰栗。

    不錯,和平時一樣,他有很厚的臉皮。

     他第一個開口說話,而法官卻像在大自然中散步一樣,平靜地來回踱步。

     “您應該承認您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指控我的證據,即使您有千百個迹象,但沒有一種能夠解釋如此嚴重的罪行!” 三名精神病專家認定,雖然他神經上有點毛病,但沒有精神病,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貢。

     然而,他殺了人!這是從心理上和判斷上都能肯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事實,雖然有的事尚缺少證據。

     羅德裡格先生經常接待客人。

    他可稱得上是個富翁。

    他吸鴉片成瘾,家裡經常有成幫結夥的年輕人,坐墊上、地毯上、牆飾旁,總之,到處坐的都是不學好的狗男女,他們整夜整夜地散發出一股混合着毒品、痰液和臭汗而令人惡心的嗆人氣味。

     在上一周的星期二晚上八點,守門人看到一個年輕人上樓,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大約在半夜時分,她聽到樓梯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

    她想,可能是羅德裡格先生的客人和他本人都喝醉了,因為在這棟樓的七層,他們既喝香槟酒,又毫無顧忌地吸食鴉片和海洛因。

     她拉了一下開門繩,立刻又睡着了。

    過了一會兒又給一個沒有通報姓名的房客開了一次門。

     “羅德裡格先生一直大聲呼喊自己的名字!”事後她對警察說。

     第二天早晨,在波拿巴街對面的塞納河裡發現一具男青年的屍體,屍體是從河岸上扔下去的,事有湊巧,被害人的衣服挂在了一艘小船的纜繩上。

     被害人身上有三處刀傷。

    在他的衣服口袋裡沒有找到任何證件。

    警方開始了調查,當天就确認出溺水者:他是S……公爵夫婦的兒子,S……公爵夫婦在西班牙宮廷有非常顯赫的地位。

     一名偵探來到羅德裡格先生的住所。

    偵探到來之前已經确知,被害人來巴黎原打算小住數日,結果被一幫不三不四的混迹于蒙特馬高地、蒙巴納斯廣場和香謝麗舍田園大街兩側酒吧的西班牙同胞拉了過去。

     S……非賞想嘗試一下吸食鴉片的感覺,那幫無賴們便把他介紹給羅德裡格先生,于是羅德裡格先生将他請到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