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齊裡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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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對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因此,檢察院的人一緻認為,預審法官弗羅日定會受挫、失敗,不過,他們不會因此而不快。

     預審法官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坐的姿勢好像不太舒服,一個肩高,一個肩低,低着頭。

     他一如既往,黑白分明:白色的皮膚,修剪成布雷斯人樣式的一頭白發,一件上過漿的白襯衣,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

     他就這樣坐着過了很長時間。

    人們都認為是不是因為年齡的關系,在燈光照耀下,他看上去像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我曾去過他在馬爾斯田園廣場的家,我想親眼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弗羅日先生那樣令我佩服,使我對自己的看法産生懷疑。

     我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他看着我的樣子可以認為是一種鼓勵。

    故事講完後我便等着,等着意見,等着評論,等着微笑。

     他看着我,像是觀賞風景,又像是盯着一件物證,然後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敢發誓,他看你的那種眼神會叫你一生都覺得自己非常渺小,一文不值。

    他一聲不吭,隻是對你輕輕地歎氣,瞥你那麼一眼,那樣子似乎是說:“您費了那麼大勁,就是為了給我講這個!” 這隻是他表面上留給人的印象,我以後可能還有機會談到我自認為猜到的他的真實性格。

     但是那天在他的辦公室,談話方式可謂是一場比武、一場争鬥。

     他經辦的是齊裡烏克案件。

    齊裡烏克是一個智力超群的冒險家,幾周前各家報紙都在談論他,他是匈牙利裔猶太人(也可能是波蘭人、立陶宛人、拉脫維亞人,确切地說誰也搞不清楚),到二十歲時已經被五六個歐洲國家驅逐出境。

     那是在和議會主席打了一番交道之後才在巴黎一家豪華旅館又找到他(他三十五歲、四十歲,或至少三十,還是更大?)。

    他向議會主席建議做一筆交易,他所從事的就是這種生意:出售外交文件。

     他要出售的文件到底是真是假,說法不一。

    齊裡烏克已經把蘇聯的文件賣給過英國,這一事件引發了英國政府内閣危機,使英蘇兩國談判破裂。

    他将日本文件賣給美國,又将美國文件賣給日本。

    人們還在保加利亞、塞爾維亞、羅馬和馬德裡發現過他的蹤迹。

     他的穿着非常講究。

    用“優美雅緻”四個字形容他的着裝恐怕還顯得不夠,完全可以使用“華麗”二字,隻不過看上去總給人一種來曆不明、十分明顯的外國闊佬印象。

     不少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給他寫信。

    他出入世界各國外交圈子,出現在各種外交揚合。

     剛一被逮捕,他便咄咄逼人。

     “你們遲早得把我放了,你們會後悔的!” 他幾乎是在聲稱實際上是在為第二局工作,和情報機構關系密切。

     沒有一個法官願意接手這一案件,這種案子完全可能令一個誠實正派的預審法官以悲慘的結局毀掉自己的法官生涯。

     齊裡烏克坐在那裡,身着一套倫敦名牌西裝,儀表整潔、得體,臉上帶着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整整一小時,弗羅日先生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如老鼠用細小又準确的動作一點一點啃嚼食物一樣,他聚精會神地仔細閱讀警方送上的報告。

    從紙張背面,在開頭部分,被告可以辨認出這樣幾個字:齊裡烏克案件。

     弗羅日的神态像是第一次接觸那種材科。

    他擡起頭,用像灌了鉛一股沉重的、隻有他弗羅日才具備的特有目光凝視被告。

    和通賞人們認為的相反,他的目光既不尖銳,也不是未蔔先知,而是很平靜、很緩慢,像是在盯看某件物品,目光在上面可以停留幾個小時。

     當齊裡烏克用一種預先設計好的潇灑動作不慌不忙地點燃一支香煙時,弗羅日的第一句話是:“煙味使我感到不舒服……”這是冒險家從事職業冒險生涯以來第一次感到局促不安。

    他還在冒充好漢,虛張聲勢:“我想告訴您,您什麼也得不到!你們硬說我想賣給法方的文件是假的,我看您未必能把我怎麼樣。

    你們還斷言我提供給德國的關于法國的對外政策的外交文件也是假的……誰都沒有看到過這些文件!惟一的原告是第二局的一個下屬,我完全可以打保票,他拿兩邊的錢,為兩邊服務,我也完全可以證明,我為第二局做過大量的工作。

    ” 弗羅日先生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開始看另一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