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進步的兩栖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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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有可能會分出許多歧路來,但目标是一樣的。

    宇宙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而那隻俯瞰着整個宇宙的眼睛,就是宇宙自己的眼。

    ” “這是真的。

    ”羅拉說,同時她重複了安娜所說的話,“那隻俯瞰着整個宇宙的眼睛,就是宇宙自己的眼。

    ” 整個晚上我絞盡腦汁,試圖憶起究竟在哪裡見過安娜,但是始終聰明不起來。

    唯一的方法就是更多地了解她。

     “你個人的意見呢?”我問,“你應該也有自己的信仰。

    ” 她努力設法回答這個問題,我一字不漏記得她說的話: “我們無法了解自己是什麼。

    我們是沒人要猜的謎語。

    ” “沒人要猜的謎語?” 她冥想着。

     “我隻能為自己解答。

    ” 霎時,她望進我的眼裡。

    然後她說:“我是神祇的存在。

    ” 除了荷西之外,我或許是唯一注意到,這個回答伴随着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馬利歐顯然并未觀察到,因為他睜大那雙棕色的眼睛,說:“所以你就是上帝?” 她堅定地點點頭。

     “是的,”她說,“那就是我。

    ” 她那種理所當然的回答方式,就像有人問到她是否生于西班牙一樣。

    而且她又何必遲疑呢?安娜是個驕傲的女人,根本沒想要解釋她為何與神有所牽連。

     “好極了,”馬利歐勉強同意,“恭喜你了!” 他這麼說着邊走向吧台。

    我想他還對那紙牌遊戲念念不忘,至少他明白自己為何沒赢過一局。

     此刻安娜笑了開來。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但她的笑聲感染力極強,我們爆出了一場哄堂大笑。

     現在約翰來了,手上拿着一杯啤酒。

    他和那對美國來的少年佳偶閑聊了一會兒,但是始終在我們桌邊徘徊,因此必然聽到許多我們的談話内容。

     我們在桌邊多擺了一些椅子,不久我們就成了六人小組,因為馬利歐很快帶着一杯白蘭地回來,嘴裡哼着一首普契尼歌劇裡的調子,我想是《蝴蝶夫人》。

    馬利歐向羅拉自我介紹,而羅拉也向安娜與荷西介紹了自己。

     這位英國人說:“我不巧聽到你們在談什麼‘意義’或‘目的’等等。

    好,很好。

    但是,我相信像這樣的問題應該要由一個規則來判斷,而且要回溯既往。

    ” 沒有人聽懂他話裡的意思,然而這并未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某一特定事件在發生的當時,意義往往不很明顯,一直要到很久以後人們才會了解。

    因此事物的成因都是事後才會變得明朗起來。

    這是因為每一個過程都有一個時間軸。

    ” 還是沒有一個人點頭,甚至沒人要求他說得更明白一些。

     “想象一下,”他說,“如果我們在地球上的這個地方見證到某些事件,假設現在是三億年前。

    我覺得我們的生物學家應該可以讓我們對那個時期有些認識。

    ” 我立刻接受了這個挑戰。

    我們正處于石炭紀末期,我說。

    然後我簡略說明當時的植物生态,第一隻會飛的昆蟲,以及最重要的,第一隻爬蟲類,它剛逐漸演化成形,因為地球上的環境已經比泥盆紀和下石炭紀時期幹燥。

    不過兩栖類在陸栖脊椎動物來說,還是占絕大多數。

     約翰切入道:“在羊齒類植物與線軸一般的爬藤植物之間爬來爬去的,是一些大型的,像蝾螈之類的兩栖類,還有一些爬蟲類,包括那些即将孕育我們這個物種的爬蟲類。

    如果我們處于當時的那個環境,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會覺得眼前所見的一切荒謬絕倫。

    一直到現在,回頭看看,才能看出一點道理。

    ” “因為沒有那個,我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馬利歐問。

     英國人迅速點了下頭,而我則補充一句:“不過你的意思并不是說,我們是三億年前的那一切發生的原因吧?” 荷西對約翰的加入感激莫名,要求他繼續。

     “我隻是認為,三億年前,如果我們要說地球上的生命毫無意義,或是沒有目的,那就未免太早下定論了。

    它的目标隻是還來不及開花結果。

    ” “那麼目标又是什麼呢?”我問。

     “泥盆紀是孕育理性的胚胎階段。

    我相信,我們可以合理地說,胚胎的形成有其目的,但是我無法主動認同一個生命在孕育的前幾個星期,它自己便能夠有任何目标,一個胚胎絕對做不到這點。

    因此,如果今天我們要相信自己能夠針對自己存在的意義,提出妥當的答案,同樣也稍嫌過早了一些。

    ”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在尋找答案的路上?”羅拉問。

     他再度點了點頭。

     “今天我們是跑在前頭,但還沒有抵達終點。

    隻有在一百年或一千年或十億年之後,我們才會看到自己的目标是什麼。

    因此,在遙遠未來的某一個時刻,便将是此時此地發生的一切的原因。

    ” 他繼續說了一點,解釋他所謂的“理性的胚胎階段”指的是什麼,但我認為桌旁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覺得他所說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個作家海闊天空的想象罷了。

     “但是無論如何讓我們将時光倒轉,”他說,“假設我們見證到太陽系的形成。

    我們得看着大自然那怪獸一般的力量,想想是不是會覺得有點不安?大多數人當然都會信誓旦旦地說,眼前所見隻有毫無意義可以形容。

    我想這樣的說法也是言之過早。

    ” 安娜與荷西都在點頭,這位英國人繼續道:“或者我們可以再回溯到更早。

    想象我們看到了宇宙大爆炸,宇宙時空形成的基礎。

    如果我見證到當時發生的事,我相信我會厭惡地吐口口水。

    這麼誇張的爆竹是要秀給誰看?但現在我會說,大爆炸的原因,就是讓我們可以坐在這裡回想它。

    ” “我們!”羅拉大叫,“為什麼始終都是我們?為什麼不是青蛙或是大熊貓?” 約翰定定地瞧着她,一邊作了總結。

     “那些認為宇宙沒有任何意義的人或許錯了。

    要問我個人的意見,我強烈覺得大爆炸有其目的,雖然它背後的目标還看不見,至少我們是看不見。

    ” “我覺得你把每一件事情本末倒置了,”我反對道,“當我們談到原因時,總是指發生在前面的事。

    原因絕不能屬于未來。

    ” 他乜斜着眼睛望着我。

     “這可能就是我們錯誤的地方。

    但是無論如何,讓我們把整個觀點倒轉過來。

    假如這個星球上的生命不是從第一隻兩栖類演化而來,我們才能夠說,地球上的生命荒誕無稽,毫無意義。

    但是誰能夠取代我們,說青蛙有能力回答薩特的問題?” 羅拉完全無法容忍這樣的觀點。

    她狠狠地瞪了約翰一眼,說:“好吧,青蛙就是青蛙。

    比起人類就是人類來說,我看不出來為什麼它就比較沒有意義。

    ” 英國人同情地點點頭。

     “沒錯,青蛙就是青蛙。

    因此它們做的就是青蛙的事。

    但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我們做人類該做的事。

    我們會問每一件事情有什麼意義或目的。

    泥盆紀的生命充滿了意義,這是對我們說的,對青蛙而言卻并不然。

    ” 羅拉一點都不服氣。

     “我的看法完全不同。

    所有地球上的生命都一樣有價值。

    ” 我還無法确定約翰打算說到哪裡,但他似乎還沒打算結束。

     “這個星球上,很可能根本就沒有生命。

    那麼很明顯地,我們可以說,這個世界除了單純的存在之外,沒有什麼偉大的目标。

    但誰會來提出這點呢?” 沒有人回答,于是他下了結論: “如果沒有大爆炸,一切都将完全虛無而沒有意義。

    當然,對虛無本身來講,它或許比青蛙和蝾螈還不清楚何謂沒有意義。

    ” 我注意到安娜和荷西不斷地交換眼色,私下将約翰的言論,和他們在島上遊蕩時所說的那些神秘的西班牙格言牽連在一起。

    它們之間有所關聯嗎?這是事先安排的遊戲嗎?那個英國人會是這些奇特詩文的作者嗎?幾乎所有馬拉福的觀光客都在談論同樣的主題,豈非太不尋常? 安娜延續自我介紹的過程,詢及羅拉的來處。

    她說她是舊金山人,讀的是藝術史,不過近來她在阿德雷德擔任記者。

    最近她得到美國一個環保基金會的某種工作獎金,而她的任務基本上就是要找出所有破壞環境的力量。

    更明确地說,羅拉的工作就是要作出年度記錄,寫下有哪些個人和機構為了利潤而公開威脅到地球的生存環境。

     馬利歐想知道為什麼這趟旅行有其必要,羅拉于是借機說明了目前地球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