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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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畫了十年,他給畫起的名字叫《忠實朋友》,是一條狗從水裡拖出一個小孩。

    那個又老又笨的混蛋畫得根本不比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強多少。

    他是畫得多了,才隻學會畫那一幅畫,就像拼好一副拼闆玩具。

    附近這種人很多,我倒是無所謂,那些笨蛋的□□自己什麼也想不出,所以我總是領先他們。

    一句話,畫漫畫,得有時事性。

    一回有個小孩的頭卡在切爾西橋上的欄杆裡,嗨,我聽說了,他們還沒把那個小孩的頭弄出欄杆呢,我的漫畫就出來了。

    反應快,我就是。

    ” 博佐像是個有趣的人,我很想跟他多見幾次面。

    那天晚上,我去河堤路見他,因為他說好帶我和帕迪去河南面的一間寄宿舍。

    博佐洗掉了人行道上他作的畫,數了數收入——有十六先令左右,他說其中十二三先令是賺頭。

    我們走着去了蘭貝斯區,博佐一瘸一拐地慢慢走,步态怪怪的,像螃蟹那樣,有點往一側歪着。

    他一隻手拄一根拐杖,顔料箱挂在肩膀上。

    我們過橋時,他在一個凹處停下來歇一下。

    他一兩分鐘沒說話,我吃驚地看到他在看星星。

    他碰碰我的胳膊,用拐杖指着天空。

     “哎,你看畢宿五!看那顔色,像他媽一個□□的大橘子!” 從他的談吐來看,他應該是某間畫廊的美術評論家才對。

    我感到震驚。

    我承認我不知道哪顆是畢宿五——真的,我也從來沒注意到星星的顔色不一樣。

    博佐開始指着主要的星座跟我講一些天文學基本知識,他好像操心我的無知。

    我驚訝地跟他說: “你好像對星星懂得挺多嘛。

    ” “不算特别多,倒是知道一點點。

    皇家天文家學會給我寫過兩封信,感謝我寫去關于流星的信。

    星星是免費演出,用眼睛看就行,一個子兒也不用花。

    ” “真是個好主意!我從來沒想到過呢。

    ” “咳,你得有一樣興趣。

    一個人到處流浪,不一定就非得除了一杯茶兩片面包,别的什麼都不想。

    ” “可是過着這種日子,豈不是很難對有些事情感興趣,比如星星什麼的?” “當馬路畫家,你是這個意思吧?不一定,它不會把你變成一隻操蛋的兔子——也就是說,你注意的話就不會。

    ” “好像對大多數人都有影響。

    ” “當然,看看帕迪吧——一個貪喝茶的老乞丐,就配撿煙頭,他們多數人就是那樣,我瞧不起他們。

    可是你沒必要變成那樣,你要是受過教育,就算從此流浪一輩子也沒關系。

    ” “咳,我發現恰恰相反,”我說,“我看你要是把一個人的錢拿走了,馬上他幹什麼都一無是處。

    ” “不,不一定。

    你要是下了決心,就能過着同樣的生活,不管有錢還是沒錢。

    你可以繼續看你的書,保持你的想法,隻用對自己說:‘我在這兒是個自由的人。

    ’”他敲敲自己的額頭。

    “你就會過得挺好。

    ” 博佐就這一話題又談了一些,我聽得專心。

    他看來是個很特别的街頭畫家,另外,我也是頭一次聽别人堅持認為貧困沒關系。

    後來幾天裡,我跟他見面很多,有幾次下雨了,他沒法工作。

    他跟我講了他的人生曆程,他的這一輩子可謂奇特。

     他父親是個破了産的書商,他十八歲就工作了,當房屋油漆工,然後打仗時,去法洗衣粉放在紅國和印度服役三年,之後又在那裡待了幾年。

    和英國比起來,法洗衣粉放在紅國更适合他(他鄙視英國人),他還跟一個法洗衣粉放在紅國姑娘訂了婚。

    有一天,那個女孩被公共汽車軋死了。

    博佐酗酒一周,然後又去幹活,身體很虛弱。

    就在當天上午,他上腳手架上幹活時摔了下來,摔到四十英尺下面的人行道上,把左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