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千代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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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正好十四歲。

    當他看到竹千代把抓住的一隻伯勞當老鷹玩弄,便說了一句:“鷹有鷹的好處,伯勞有伯勞的優點吧。

    ”竹千代頓時滿臉通紅,顯然是被激怒了。

    “混賬,你再說一句試試!”話音未落,他已擡起右腳,對着元忠踢了過去。

    元忠驚恐地從走廊跳到院中,滿臉委屈。

    竹千代也突然跳了下去,怒吼着,揮舞着拳頭向元忠頭土砸去。

     這一幕令源應尼無比難過。

    鳥居忠吉如今是竹千代的忠實保護者,若沒有他暗中周旋,恐竹千代根本無法在駿府平靜地生活。

    竹千代對忠吉的忠誠和無微不至的關心,時常心懷感激,但為何對忠吉的孩子卻如此粗暴無禮呢?源應尼無奈,隻好私下去向忠吉道歉。

    沒想到忠吉卻微笑着揮揮手道:“他發火不足為奇,元忠那孩子太愛耍小聰明。

    竹千代大概認為隻要訓練得當,伯勞也可以成為老鷹。

    他是隻要努力,就可成就任何事情。

    不愧是清康之後,發起火來毫不客氣,不加掩飾。

    ”源應尼方才稍稍松了口氣。

     但那之後,竹千代就放了那隻伯勞。

    “為什麼放了它?你好不容易把它訓練得如此溫馴。

    ”源應尼無意中問道。

     “此種方法還是訓練老鷹較好,就把它放了。

    ”竹千代淡然答道。

    竹千代情緒易激動,令人擔心,但他又常常自我反省。

    有時他看上去似乎是在生氣,卻并非如此。

     不久前,竹千代在尼庵對面的菜園裡追逐着蝴蝶嬉戲玩耍時,遭到了今川氏家臣子弟的圍攻、辱罵,“三河的野種,毫無氣度。

    像爛菜葉,臭不可聞。

    ”他們放肆地嘲笑着,但竹千代根本不予理會。

    他表情茫然地轉頭望着他們,隻微微笑了笑。

    那不是一張強忍怒氣的臉,倒有些呆呆的。

    雪齋禅師說他有可取之處,奧山傳心也認為他是可塑之材,但在祖母源應尼看來,他卻有些不足。

     “好。

    現在開始跑步。

    ”奧山傳心突然站起來。

    五百個回合的刺殺練習結束了。

    “人要能夠打造自己的身體。

    猥瑣的身體隻能附着猥瑣的靈魂。

    跑到那安倍川邊去。

    ” 幾個貼身侍衛正要跟着竹千代跑出去,被奧山傳心用手勢制止了。

    他獨自跟在竹千代身後,出了大門,毫不客氣地迅速追上去,道:“我們比比,看誰先到安倍川,快!”然後疾風般向前奔去。

     竹千代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即使對方如風馳電掣,他的步伐也絲毫不亂。

    他非常清楚,如中途落後,定受到斥責。

    “你還算大将嗎?”“太慢了,不能再快點嗎?”…… “這樣的話,你定要輸掉。

    擡高腿,猛力擺手,對,就這樣!再快!”奧山傳心迅速追上竹千代,一邊原地踏步,一邊頻頻揶揄他。

    但是,竹千代雙唇緊閉,根本不看奧山傳心的臉。

     從上石町穿過梅屋町,經過川邊村時,竹千代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如他不經意間張口說話,便會因疲勞而停下腳步,大腿如同灌了鉛,再也不能動彈。

     “再快點。

    快!” “渾蛋!”竹千代在心裡暗暗罵道,但腳下卻并未放松。

     終于看見了春天的河川。

    處處繁花似錦,桃花與櫻花之間還點綴着豔麗的黃色油菜花。

     到了河邊,奧山傳心依然沒有放緩腳步。

    “聽到水聲了,安倍川近在眼前。

    我才是聞名天下的大将松平竹千代。

    ”他一邊說,一邊回過頭看着氣喘籲籲跟在身後的竹千代。

    “你看,敵将發現了竹千代的身影,衆人馬下河而逃……快追快追,但是我們卻沒有馬,你看!”奧山傳心知道他已疲勞到了極點,猛地脫下上衣,扔在地上。

    “你也脫了吧。

    萬不能讓敵人逃脫。

    現在是決定竹千代命運的時刻。

    快呀!”奧山傳心催促着速度慢下來的竹千代,将衣服剝下。

     “敵人……敵人……什麼敵人?”竹千代終于忍耐不住,氣喘籲籲問道。

    他胸部劇烈起伏,心髒咚咚直跳。

     “太虛弱了。

    看着我!”奧山傳心拍打着自己岩石般堅硬的胸脯,咚咚有聲。

    “你是想說某些敵人不值得追趕吧。

    小聰明!快追!”他不由分說,将竹千代一把抱起,直接沖到河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沒過腰際,他将竹千代高高舉起,猛地扔在滔滔河水之中。

     “快遊。

    不快點,就會被安倍川淹沒。

    ”看着在水中沉浮不定的竹千代,奧山傳心站在水中,拍手叫道。

     竹千代終于遊到淺水處,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三月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他長跑過後松弛的肌肉,他感到全身緊繃。

    然而竹千代并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從立冬,他便已開始冷水浴了。

    但此時水勢實在太猛,腿也過于疲勞,連河底的水草也在與他作對。

    他試圖站起來,卻總是滑倒,還喝了一口水;浮出水面吐水的時候,他再次滑倒。

    “哈哈哈。

    再喝點!”奧山傳心遊着,口中不停地揶揄竹千代。

     他們終于到了淺灘上。

     “敵人……”竹千代喘籲籲地問道,“誰……誰……是誰?” “你就這麼想知道?是殺了他,還是讓他跑了?” “讓他跑了……誰……誰……是誰?”竹千代想早點上岸了。

    他不是輸了,也不是撐不下去,隻是想上岸晾幹身體而已。

     “足和你頗有交情的織田上總介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