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千代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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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松平竹千代安然住在駿府,邸處三株櫻花樹正開得熱鬧。

    樹下,竹千代手持木劍,與一個浪人對峙着。

    這已是到駿府後的第三個年頭,十一歲的竹千代如今長得與先時判若兩人。

     “你勁頭不足!”浪人大吼一聲。

     “你說什麼!”竹千代滿頭是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變換了姿勢,木劍呼呼生風,突然刺向對方的胸膛。

    那浪人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擋住斜刺過來的木劍。

    他并不是故意輸給竹千代的。

    他領略了竹千代的實力後,突然斥責道:“等等!我究竟要說多少遍你才明白,這不行。

    ” 竹千代眼睛直盯着他,“為什麼不行?是你說不夠勁兒,我才拼命刺過來的。

    ” “正因如此,所以不行。

    我說你不夠勁兒,是為了激你。

    ” “我既然在您的激發下擊敗了您,您該沒有怨言。

    ” “住口!你究竟是小卒還是大将?” “我……是大将。

    ” “大将之劍和小卒之劍自然不同,我究竟要說多少遍你才明白?三河人真沒有氣度。

    ” “什麼?” “若敵人稍一激你,你便惱羞成怒猛沖蠻打,是小卒之舉匹夫之勇。

    大将絕不會為挑釁和貶抑所動。

    ” “哦?” “不可因對方的挑撥而輕舉妄動,否則将不能冷靜地指揮大軍。

    所以……”浪人忽地住了口,“呀!”地向竹千代直沖過去。

     肩膀被擊中的竹千代大叫一聲,後退了一步:“偷襲的家夥!” “掉以輕心了吧!”浪人哈哈大笑,“絕不可輕言主動進攻。

    但對方發起攻擊,就必須漂亮地予以反擊。

    但又需在擊退敵人的同時,保證自己的安全。

    不攻擊對方,也不要被對方擊中。

    這才是大将之劍。

    明白了嗎……”他說着說着,突然之間又揮動木劍。

    木劍在竹千代頭頂呼呼作響,竹千代下意識地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中的劍早已飛了出去。

    “如果這樣,你将死在劍下。

    這樣的大将如何令人放心?若是在戰場上,你的陣地就要被敵人奪走了。

    好了,站起來,站起來,再來!” 這個浪人便是春天從九州趕過來的奧山傳心。

    奧山傳心經常用他那頑童般戲谑的話語教竹千代。

    時下的劍術尚未擁有“禮”的深厚内蘊,而以實用為主,用劍的最終目的,便是通過口、手、心和體力的全面配合,擊倒敵手。

    但奧山傳心對此卻不屑一顧,堅持嚴格區分大将之劍和小卒之劍。

    另外,在陪竹千代練劍的時候,他總是如孩子般愉快而興奮。

     “為什麼呢?”他時常自問,卻找不到原因。

     這個叫竹千代的少年身上,隐藏着一股奇異的力量。

    這讓他時常感到莫名的激動。

    當他叮囑竹千代不可慌張時,竹千代便會馬上冷靜下來,冷靜得讓他不可思議;而當他提醒竹千代不夠精神時,對方立刻便會變成一隻兇猛的豹子。

    若說這少年性格過于溫和,反應太過遲緩,又的确很有激情;若是認為他的性格過于激烈,他身上又有一種悠然自适、巋然不動的氣質。

    “此必人中龍鳳!”奧山侍心道。

    這塊棱角分明的玉石隻要稍事雕琢,便會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很快就不用依靠任何人而自行學會很多東西。

     今日,奧山傳心依然表現出孩童般的頑皮。

    當然,他根本沒有當真用木劍擊打竹千代的意思,隻不過不時擺個架勢,在空中畫出幾條弧線而已。

     “怎麼樣?這樣就成了劍下鬼。

    ”他說到這裡,竹千代突然癱倒,嘴唇搐動着。

     “哈哈哈!”奧山傳心放聲笑道:“多麼窩囊的大将!真的大将,即使倒在了敵人劍下,仍不能停止戰鬥。

    否則……”他走過來,将一隻手放到竹千代頭上,就在此時,他腦後突然被擊中。

    原來竹千代從他腋下穿過,漂亮地“反擊”了他。

     “哎喲。

    ”奧山傳心不禁舉起手中的木劍。

     “哈哈哈!”竹千代開心地拍手大笑,“您知道牛若在五條橋是如何戰勝辯慶的嗎?” “什麼?” “那個故事說,隻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小孩子也可以打敗成年人。

    哈哈哈,這裡也有一個辯慶輸給我了。

    ”竹千代樂呵呵地說。

     奧山傳心變得嚴肅起來——自己若總是一副頑童的樣子,将可能無法教授這個聰明機靈的孩子。

     “嚴肅點!”奧山傳心表情冷峻地命令道,“現在練習刺殺。

    反擊訓練放到後面。

    刺殺五百個回合!開始!” 竹千代順從地點點頭,擺好駕勢,揮起木劍向作為靶子的櫻花樹幹砍去,随後收身回來,再次做出擊殺的姿勢。

     不知何時,竹千代的祖母華陽院夫人,也即現今的源應尼已站在院中,靜靜地看着竹千代習武的身影。

    奧山傳心在屋檐下正襟危坐,紋絲不動。

     即使在祖母眼中,竹千代也令人不可捉摸。

    去年秋天,現任今川氏屬官總奉行的伊賀守鳥居忠吉帶着兒子元忠,從大家魂牽夢萦的岡崎城來時,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平素總把“信”字挂在嘴邊并奉為家族傳統,對近臣、侍衛一向愛護有加的竹千代,卻對千裡迢迢趕來做貼身侍童的元忠十分無禮,甚至在卧房的走廊下對他拳腳相向。

     元忠長竹千代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