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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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孩子們嗫嚅地複 述了一遍,瘦和尚說:“來,到我的禅房裡來。

    ” 瘦和尚的禅房在樓上,孩子們從來沒有上去過,心跳得厲害。

    這個禅房太整潔 了,油亮的藏經箱成排壁立,地闆油漆過,一塵不染。

    瘦和尚走到桌邊舉筆展紙, 說:“你們再念一遍。

    ”孩子們邊念,他邊寫,寫完自個兒咿唔一陣,點頭說: “寫得好。

    是你們老師寫的?”他打開桌上的錫罐,取出一把供果,分給孩子們。

     比胖和尚平日分的,多得多了。

     第二天當然又去轉告老師,說和尚稱贊她的歌寫得好。

    老師立即臉紅,說: “我怎麼寫得出來?那是李叔同寫的。

    ”幾天之後,瘦和尚又用毛筆在紙上寫下三 個字:李叔同。

     學校離小廟不遠,隻隔着一條大路,但和尚和老師從來沒有見過面。

    終于有一 天,老師正在小小的操場上與孩子們玩,突然停住,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牆外。

    那裡 是一個傾倒學校垃圾的瓦礫堆,瘦和尚正在彎腰揀着廢紙。

    揀了一大堆,用長長的 衣服兜着,走到廟門邊,抖進牆上一個洞口,點火焚燒。

    洞口上有四個暗暗的字迹: 敬惜字紙。

     孩子們疑惑地仰臉看老師,老師也在發呆。

     又有一次,輪到和尚們發呆了。

    兩個和尚在路邊看到一頭羊被石頭一絆,差點 跌進水池。

    他們惜生護生,立即牽起羊頸上的繩子,拴在路旁一棵小樹上。

    當時, 大路旁已種下兩排小樹,直伸遠方。

    兩位和尚笑眯眯地正待走開,從校門裡急急地 奔出我們的老師,胸脯起伏着,氣喘籲籲地解開拴在樹上的繩子,對孩子們說: “羊要把小樹掙斷的,快把羊送還給主人!”平下氣息後她又說;“等你們畢業, 這樹就這成了林蔭道。

    那時正是大熱天,你們-陰--陰-涼涼地走到縣城去考中學。

    ” 兩位和尚在幾步之外,呆呆站着。

    他們萬沒想到,學校老師竟是如此一位麗人。

     不敢正視,直耳聽着,眼睛隻盯着孩子看。

    他們惜生護生,好像并不包括植物,而 老師起伏的胸脯中,卻藏着一個綠色*的天地。

     夜間,整個鄉村一片漆黑,隻有小廟排房的燈和老師宿舍的燈還亮着,遙遙相 對。

    撣房裡點的是蠟燭頭,老師點的是玻璃罩煤油燈。

    村裡老人說,他們都在“做 課”。

     孩子們每夜都抓蟋蟀,連亂墳崗子也不怕。

    這裡已是村邊,村外是無邊無際的 荒原。

    于是,兩道燈光,宛如黑海漁火。

     吾鄉東去6裡許,有一座輝煌大廟,名曰金仙寺。

    寺門面對寬闊的白洋湖。

    寺廟 前半部在平地上,後半部則沿山而上,路人隻見其黃牆聳天,延綿無際,不知其大 幾何。

    進得寺門,立即自覺矮小,連跨過一條門坎也得使勁搬腿。

    誰也走不完它的 殿閣和曲廊,數不盡它的佛像與石階。

    曾扒窗偷看過它的一個廚房,其鍋之大,幾 若圓池。

    老人說,興盛之時,此寺和尚上千,一睹此鍋,大體可信。

    記得此寺一個 院落,有灑金木雕的全本西遊記連環故事,刻工之精,無與倫比。

    鄉間兒童,隔些 時日便蹑腳進去,低聲指認,悄聲争辯,讀完了一部浪漫巨著。

    也讀完了一門雕刻 美學。

     金仙寺東側,便是小鎮鳴鶴場。

    走完狹長的街道,再走完一道長堤,又有一座 小廟,上名石激頭。

    該地石揪處處,故而得名。

    石批頭小廟隻是通向一座比金仙寺 更為宏大的廟宇的起點。

    由它向南,翻過五座山頭,即見遠近聞名的王磊寺。

     在鄉人心中,金仙寺和王磊寺,無異于神秘天國。

    那裡也該有住持或首領吧, 他們會是何等樣的超邁人物?如此浩大的排場,開支來自何處?這些問題,連小廟 裡的兩位胖瘦和尚也完全不知。

    一天又一天,隻聽山那邊傳來的晨鐘暮鼓,堂皇而 又沉着。

     大概是從30年代起始罷,兩寺漸漸有了新的動向。

    山薯出土季節,常見田埂阡 陌間,有兩寺和尚挑擔來往。

    他們把山薯送給有過施舍的人家,說是答謝,實則提 醒,請施主趕緊再結善緣。

    看着汗漬涔涔的和尚,看着沾滿黃泥的山薯,鄉人們終 于知道,兩寺的财脈已經枯竭。

    黃泥山薯确是佳品,濃甜嫩脆,比平地紅薯好得遠 了。

     年長之後翻閱史料,看到一段記載驚了一跳。

    我離開座位,仁立南窗遙望家鄉。

     豈能想到,和尚們挑着山薯走出廟門,五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