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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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随同來的官員去山海城中,将這封書信面呈給吳三桂,勸說吳三桂拒滿洲兵于關門之外。

    此人,此人……隻有張若麒是吳三桂的故人,最為合适。

    軍師,你看如何?” 宋獻策問道:“這,這……給張若麒什麼名義?” 李自成略一思索,說道:“大順朝兵政府尚書銜實任東征禦營總贊畫。

    ” 宋獻策趕快離開禦前,到禦帳一角的小方桌邊坐下,從一個木匣中取出素箋,開始磨墨。

    李自成命雙喜立刻到張若麒的帳中,向張若麒如此如此傳谕。

    雙喜不敢遲誤,立刻去了。

     張若麒明白大決戰就在明天上午,他是新降順大順朝的文臣,手中無兵,必死于亂軍之中。

    正在發愁,看見李雙喜來到軍帳前邊,他大出意外,從地上一躍而起,出帳相迎,賠笑躬身施禮,讓李雙喜進帳坐地。

    李雙喜說: “張大人,目前事情緊急,我是來傳達上谕,說完就走,不進帳啦。

    ” “有何上谕?”張若麒驚問。

     李雙喜說:“吳三桂派人前來下書,這封重要書信是寫給劉爺的,聽說十分重要。

    此刻宋軍師正在禦帳中替劉爺寫回書。

    皇上吩咐,請你辛苦一趟,随着吳三桂差來的下書人去山海城中一趟,将這封回書面交吳三桂。

    你去時可帶一個貼身仆人,不用攜帶親兵。

    你同仆人的馬匹,立刻備好,說走就走。

    禦營事忙,我告辭了。

    請張大人現在就到禦營一趟,皇上和軍師一定會有重要話當面吩咐。

    ”李雙喜拱拱手,轉身走了。

     張若麒心中狂喜,暗中說:“這是我的大幸!”但是這狂喜絲毫沒有流露出來,立刻吩咐他的貼身仆人趙忠将兩匹馬趕快備好等候。

    仆人問道: “要到什麼地方去?” “此是機密,不許打聽,也不許走露風聲!” “換洗衣服都帶上麼?” 張若麒剛要點頭表示同意,忽然又沉下臉來大聲責備:“黃昏前就要趕回來向皇上複命,帶什麼換洗衣服!”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故意将聲提高,使站立在附近的親兵們都能聽見。

    他又向仆人大聲吩咐: “趙忠,快去備馬!” 他回到帳中,拿出所有銀兩,旋又全部放回,隻取出二十兩,帶在身上,然後整一整衣帽,大步向禦帳走去。

    他看見禦帳附近,直到河邊,布滿精兵,不覺心中大驚,暗中說:明日這一帶将血流成河! 當李雙喜向張若麒傳達李自成口谕時候,宋獻策在小桌上将那封以劉宗敏的名義緻吳三桂回信的稿子寫成。

    這書信因不經禦營中文臣之手,所以質樸無文,全是用所謂“大白話”寫成,隻是遵照流行格式,寫到對方時“擡頭”,以示禮貌。

    但隻有“單擡頭”,沒有“雙擡頭”,不失自家身份。

    稿子寫好以後,他自己看了一遍,稍加修改,補了漏字,又用八行紙謄寫一份,将底稿上端注了“絕密”二字,又寫了“存檔”二字。

    他将底稿疊好,放入懷中,然後站起來,将謄好兩頁的“八行”恭敬地呈送禦覽。

    李自成看過以後,推到宗敏面前。

    劉宗敏看過了以後,連連點頭,從懷中将印章盒子取出,交給軍師在小桌上加蓋印章,笑着說道: “這封書信寫得好,全是老老實實的大白話,我這個打鐵的一看就懂。

    前些日子,牛丞相命一個文臣替吳襄寫一封家書勸兒子投降大順,又經牛丞相親自改了一遍,我就看不懂。

    叫書記官替我講解,有些典故,我還是似懂非懂。

    我說,這書子顯然不是吳襄寫的。

    吳襄是武将,一個粗人,他給兒子寫家書,怎麼能像‘孔夫子放屁,文氣沖天’?不管那封書子寫得如何文謅謅的,很像是孔夫子放屁,吳三桂這小子自有主張,不肯投降。

    據我想,不管這封書子送去之後,他吳三桂如何決定,我們要自己決定用兵大計,以我為主!” 李自成問:“如何以我為主?是明日拼力決戰還是‘走為上計’?” 劉宗敏正要說話,李雙喜進來了。

    他恭敬地向李自成問道: “張若麒來了,叫他進來麼?” 張若麒被雙喜帶進禦帳。

    他跪了下去,向李自成叩了三個頭,低着頭恭候吩咐。

    李自成沒有叫他平身,就命宋獻策将寫好的給吳三桂的回信遞給他看。

    張若麒看完了信,擡起頭說: “陛下,軍師替劉爺寫的這封書信十分得體。

    臣為洪承疇監軍時,不但與吳三桂多有來往,而且對吳的為人也略有所知。

    常聽說,吳對父母頗為孝順,在關外将領中素有孝子之稱。

    所以他此時雖然降了滿洲,卻又要救他父母。

    我朝乘滿洲兵尚未進關,派遣一重要使者進入山海城中,申之以民族大義,動之以父子親情,或可使他暫時不令滿虜大軍進關。

    但如此大事,臣新近投降大順,尚無纖功,人微言輕。

    現有最适當的人,堪勝此任,裡從旁相助可也。

    ” 劉宗敏問:“誰最合适?” 張若麒吞吞吐吐說:“若麒不敢直言。

    ” 李自成也忍不住問道:“快說,誰最合适?” 張若麒望着李自成大膽地說:“竊以為宋獻策大人身為開國軍師,名重海内,差他去最為合宜,臣可以随他同去,從旁協助。

    ” 宋獻策在心中罵道:“混蛋!你想賺老子的一條命獻給滿虜!”但是他沒有來得及說話,忽見劉宗敏的臉色一變,向張若麒罵道:“胡說八道!我們的軍師怎麼能離開皇上身邊?何況吳三桂算什麼東西,還用得着我們的宋軍師去向他送信?” 張若麒趕快伏在地上,驚慌地說:“若麒失言,若麒失言!” 李自成不願意耽誤時間,向宋獻策說:“軍師,我記得你在替捷軒寫的信上說今‘委托東征禦營總贊畫張若麒面緻手書,不盡之意,由張總贊畫當面詳陳’,是不是這樣寫的?” 宋獻策:“回陛下,是這樣寫的。

    ” 李自成又說:“你在‘東征禦營總贊畫’上邊加上幾個字:我朝新任兵政府尚書兼……” 張若麒趕快叩頭,說道:“謝恩!” 李自成說:“你起來吧,火速随吳三桂差來的下書人到山海衛去!” 宋獻策遵照李自成的吩咐,在書信中加進去“兵政府尚書”的虛銜。

    張若麒雙手接過書信,恭敬地放在懷中。

     李自成問道:“你看,吳三桂能不能聽你勸說?” 張若麒回答:“此事臣隻能盡力而為,不敢說必能成功。

    不管如何,臣必定很快回來。

    ” 李自成點頭說:“好,你去吧,速去速回!” 張若麒又向李自成叩了頭,恭敬地退出禦帳。

     谷英向宋獻策問道:“軍師,你看他會回來麼?” 宋獻策說:“我看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 李自成說:“他非戰将,也非謀臣,不回來也于我無損,我們還是讨論作戰大計吧。

    捷軒,獻策,孤聽你們二人快說出你們的高見吧!” 劉宗敏沒有馬上回答,望一望來獻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