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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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受到楊嗣昌的重用。

    說到心狠,他曾經有一次用毒藥毒死了一千多個被騙受撫的義軍将士。

    自從楊嗣昌到襄陽後,為要避嗣昌父親楊鶴的諱,他每次呈遞手本總把自己的名字寫成宋一鳥。

    如今未一鶴躬身走進白虎堂,在離開楊嗣昌面前的公案約五尺遠的地方跪下,高聲自報職銜: ①四品文官--明朝的巡撫未定品級,一般挂金都禦史銜,故為正四品文官。

    清朝巡撫地位較高,定為從二品,挂侍郎銜的為正二品。

     “卑職右金都禦史、湖廣巡撫宋一鳥參見閣部大人!” 楊嗣昌點頭微笑,說聲“請起”。

    站立在左右的幕僚們和随侍中軍全都心中鄙笑,暗中交換眼色。

    特别是江南籍的幕僚們因“鳥”字作屬字解釋,讀音也完全一樣,在心中笑得更兇。

    宋一鶴叩了個頭,站起來肅立左邊。

    看見楊嗣昌和他的親信幕僚們面帶微笑,他的心中深感榮幸。

     等衆将官和監軍等參拜完畢,楊嗣昌正要訓話,忽然承啟官走進白虎堂,把一個紅绫殼職銜手本呈給中軍。

    中軍打開手本一看,趕快向楊嗣昌躬身禀道: “興漢鎮①副總兵官賀人龍自興安趕到,現在轅門外恭候參見。

    ” ①興漢鎮--陝西興安州和漢中府在明末曾暫時劃為一個軍區,稱為興漢鎮。

     楊嗣昌喜出望外,略微向打開的手本源了一眼,說了聲“快請”!中軍随着承啟官退出白虎堂,站在台階上用洪亮的聲音叫: “請!” “請!”二門口幾個人齊聲高叫,聲震屋瓦。

     咚,咚,幾下鼓聲,雄壯的軍樂重新奏起來。

     賀人龍全副披挂,精神抖擻,大踏步走進二門,在兩行肅穆無聲、刀槍劍戟閃耀的侍衛武士中間穿過,向大廳走去。

    他見過朝廷的統兵大臣不少,并且在洪承疇手下幾年,可是看見像這樣威風的上司還是第一回。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心中七上八下,暗暗地說:“好大的氣派,不怪是督師輔臣!”等他報名參拜畢,就了坐,楊嗣昌于嚴肅中帶着親切的微笑問: “興安距均州是七百裡,距此地千裡有餘,山路險惡,将軍走了幾天?” 賀人龍起立回答:“末将接奉鈞檄,即便輕騎就道。

    一路星夜奔馳,不敢耽擱,一共走了六天。

    ” “将軍如此鞍馬勞累,請下去休息休息。

    ” “末将不累,聽訓要緊。

    聽訓後末将還有陝西方面的剿賊軍情面禀。

    ” 楊嗣昌心中高興,點點頭說:“也好,将軍隻好多辛苦了。

    ” 看見賀人龍千裡赴會,又對答如此恭順,楊嗣昌不由得想起左良玉來。

    上次左良玉從當陽來會,他曾用心籠絡,想使這位驕橫成性的大将能夠俯首帖耳地聽他驅使,為朝廷效勞。

    沒想到左良玉調到鄖西一帶,恢複原級,由朝廷加封為“平賊将軍”,頒給印經之後,竟然又驕橫如故。

    這次他召集諸路大将來會,左良玉不願以橐-禮晉見①,借口軍情緊急,竟然不來,隻派他手下的一位副将前來。

    一個要扶植和依靠賀人龍的念頭就在這一刻在他的心上産生了。

     ①以橐-禮晉見--古代武将晉見上司行禮,應該全身披挂,才算十分尊敬。

    不但要戴着盔,穿着鋁甲,還要背着弓箭。

    用這套裝束行禮叫做“橐-禮”。

    “橐”是盛箭的,又叫做“-”;“-”是盛弓的,又叫做“-”。

     楊嗣昌向全場掃了一眼,開始訓話。

    所有文武大員都立即重新起立,垂手恭聽。

    他首先說明,三個月來之所以沒有向流賊大舉進剿,一則為培養官軍銳氣,二則為準備糧響甲仗,三則為使襄陽這個根本重地部署得與鐵桶相似,使流賊無可窺之隙。

    如今諸事準備妥善,官軍的銳氣也已恢複,所以決定克日進兵,大舉掃蕩,“上慰皇上宵籲之憂,下解百姓倒懸之苦”。

    說到這裡,楊嗣昌又向大家掃一眼,聲色俱厲地接着說: “可是,三個月來,請将與監軍之中,驕玩之積習未改;藐視法紀,違抗軍令,往往如故。

    本督師言之痛心!豈以為尚方劍無足輕重耶?如不嚴申号令,賞罰分明,将何以剿滅流賊!” 衆将軍和監軍禦史們驚懼失色,不敢仰視。

    楊嗣昌特别向左良玉派來的副将臉上掃了一眼,然後把含着殺氣的眼光射在一位四十多歲的将軍臉上,厲聲喝問: “刁明忠!本督師命你自随州經承天①赴荊門,你何故繞道襄陽?” ①承天--今湖北鐘樣縣。

     副将刁明忠兩腿戰栗跪下說:“回閣部大人,末将有老母住在襄陽,上月染病沉重,所以末将順路來襄陽探親。

    ” “不遵軍令,律當斬首。

    左右,與我綁了!” 不容分辯,立刻有幾個武士将刁明忠剝去盔甲,五花大綁,推出白虎堂。

    全體武将和監軍禦史誰身上沒有許多把柄?都吓得面色如土,不知所措。

    總兵陳宏範資望最高,年紀最長,已經須發如銀,帶頭跪下求情。

    跟着幾位總兵、副将、大群參将也都跪下,連賀人龍也不得不随着大家跪下。

    楊嗣昌本來無意殺刁明忠,害怕會激變他手下的親信将士投人義軍,然而他并不馬上接受大家的求情,狠狠地說: “數年來官軍剿賊無功,多因軍紀廢弛,諸将常以國法為兒戲。

    如不振作,何能克敵制勝!斬一大将,本督師豈不痛心?然不斬刁明忠,将何以肅軍紀,儆驕玩?非斬不可!” 陳宏範叩頭說:“目今出師在即,臨敵易将,軍之大忌。

    萬懇使相大人姑念刁明忠此次犯罪,情有可原,免其一死,使他戴罪圖功。

    ” “哼!汝等隻知刁明忠來襄陽原為探母,情有可原,卻忘記軍令如山,凡不聽約束者斬無赦。

    為将的若平日可以不遵軍令,臨敵豈能聽從指麾,為朝廷甘盡死力!今日本督師甯可揮淚斬将,決不使國法與軍威稍受損害。

    諸君起去!” 宋一鶴正在一旁察言觀色,忽然瞥見楊嗣昌身邊的一位幕僚向他以目示意,他趕快向楊嗣昌躬身叉手說: “閣部大人!刁明忠身為大将,幹犯軍令,實應斬首。

    昔孫子①三令五申之後,吳王有寵姬二人不聽約束,斬之以徇,然後軍令整肅。

    大人代皇上督師,負剿賊重任,更非孫子以婦人小試兵法可比。

    刁明忠不遵軍令,實屬可恨,按律該斬。

    但懇大人念他平日作戰尚稱勇敢,不無微勞,貸其一死,使他戴罪立功。

    倘不立功,二罪俱罰。

    千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