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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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我嗎? “就是你——怎麼不聽呢?過來過來你給我過來!” 真是沖着我來的!又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推車不能過去!回來回來!” 孩子緊緊地抓着我的手。

     “為什麼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你給我回來!” “您要我帶着兩個孩子,用手拎着三隻大皮箱走過去?” 我開始火了。

     “那不是我的問題!”女人幹脆地說。

     “我會把車再推回來——” “誰相信哪!”她打斷我,“誰都這麼說!” “你為什麼對人這麼不信任——”我提高了聲音,朋友來拉我,走吧走吧,不要生氣!把推車還她。

     好,不怪她!許多機場都不讓推車進入停車場的、而且我的難題确實不是她的問題,走吧走吧! 我們連推帶拉、舉步維艱地終于把行李和孩子帶到了車邊。

     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到了菜市場,走着逛着,看攤子擺出來的蔬菜水果,聽北京人清脆麻利的語音。

    上海來的表姐指着一樣蔬菜: “同志,這叫什麼菜呀?” 同志,是個穿着汗衫的年輕男人,頭也不擡地瞄我們一眼,冷冷地說: “哪兒來的?這個菜都不認識!” “我們上海沒這個菜呀!”表姐微笑着。

     同志擡頭,冷笑着: “上海人就不是中國人啦?” 我再仔細看着這個年輕的男人——他為什麼一肚子氣? 日壇市場可熱鬧了。

    孩子們忙着看玩具,我忙着看衣服、看俄國倒爺、看北京的臉譜。

     “同志,這個多少錢?”表姐的聲音。

     “稱呼誰呀?誰是同志呀?”一個着汗衫的年輕胖子挑釁地問。

     這表姐,就因為她有上海口音就得老被欺負嗎? “那該怎麼稱呼呢?”表姐細聲細氣地。

     “學了再來!”胖子說,“學會了再開口!” 我放開孩子的手,走到胖子面前,說: “請您現在就告訴我,該怎麼稱呼您?” 胖子有點兒吃驚,逞強地說: “學了再來。

    ” “我現在就跟您學習,您請說。

    ”我固執地站着。

     旁邊已經圍了一圈的人,透着看熱鬧的欣喜。

     胖子似乎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眼睛注視别的地方,說: “你晚上來,我教你。

    ” 旁邊的人吃吃地笑,看着我。

     我彎下腰,和胖子平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還不夠資格。

    ” 牽回孩子的手,繼續往前走,想想,又回頭對胖子說: “這樣子對待外地人,您真丢北京人的臉!” 然後又是一個明亮的早晨,我興高采烈地對安安說: “跟我去市場嗎?” 好一會兒沒聲音。

     “咦,不想去?” 安安憋着什麼,猶豫了半晌,皺着眉說: “我很想去,可是,”他結結巴巴地,“媽媽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吵架?” 吵架?我驚愕地看着他,沒想到這兩天的旅程如此深刻地震撼了這小小的人。

     “安安,”我捧着他纖弱的臉龐,“媽媽隻有在不公平的時候才吵架。

    ”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安安滿腹委屈地說,“不公平也不吵架?” (原載1993年10月31日《文彙報·筆會》,同年12月10日《北京晚報》第一版轉載) 《北京晚報》讀者來信談《吵架》 《北京晚報》編者的話北京——偉大祖國的首都,竟給一位“台灣同胞”留下如此印象,實在令人遺憾!文明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