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上海男人,英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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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吃驚了。

    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是‘上海男人’!龍應台描寫的根本就是我嘛。

    我和女朋友同居好多年了,她是個記者,比我還忙。

    我什麼都做:買菜、燒飯、洗衣服——也洗她的衣服,當然洗她的内褲。

    我從來就沒覺得這是女人的事,她也認為天經地義,并不因此認為我是什麼特别的好男人。

    ” “做‘上海男人’我覺得很舒服,怎麼說呢?因為我沒有非做大男人不可的那種壓力,所以輕松多了。

    我事業可以失敗,我可以懶惰,可以不拼着命上進,可以不競争,可以哭,可以軟弱,可以我行我素、自然潇灑。

    做大男人,多累啊!” “看看周圍的朋友嘛,也都和我一樣什麼家事都做。

    我簡直不能想象那隻是女人的事。

    做‘上海男人’,挺好的,我喜歡。

    ” 節目終了,制作人讓我們聽一段錄音——她終于找到了一個非洲男人,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說: “我不可能去煮飯拖地,那是女人的事。

    我要是去做那些事,會被其他的男人笑死,所有的女人也要瞧不起我,使我擡不起頭來。

    不不不,那我們可不是‘上海男人’!” 《啊,上海男人!》在BBC國際電台上連續播了三次。

     我沒想到,《啊,上海男人!》會變成一篇“後設小說”,文章正文所描繪的現象是一個故事;不同文化、不同處境裡的讀者對文章的懸殊反應是另一個故事。

    究竟是我寫倒了,還是讀者讀倒了?為什麼讀者之間差異如此之大?《啊,上海男人!》是侮辱或是贊美,最根本的大概還在于我們心中原已深植的價值觀吧。

     不過,以後上海灘上若是多了英國女人,我倒不驚訝。

     (原載1997年8月14日《文彙報·筆會》,當時标題為《“我也是上海男人”》) 日本來信 龍應台女士,您好! 我是個住在日本的英文翻譯。

     看完《我的不安》這本書之後,忍不住提筆寫信給您。

    我的中文還寫得不大好,請原諒看不清楚的地方。

    我隻想用中文告訴您我的看法。

     第一次看見您的名字就是在《亞洲周刊》的新聞,内容關于新加坡,很有意思。

    從那時候起,我一直想看您的作品,去年總算有機會買到了。

    對日本女人來說,《啊,上海男人!》也有趣。

    跟那位英國女性一樣,我真是覺得“上海男人那麼先進”。

    住在到處都有“所謂”大男人的日本,我敢加上“令日本女人很羨慕”的一句。

    看您的文章,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從前跟上海來的男人一起吃飯,他把菜分盛到我們女人的小碟子裡。

    您大概覺得這是應該做的,其實,北京人、南京人、其他人……連台灣人都一樣,但是日本男人絕對覺得這事是女人應該做的,所以,我們日本女人都大吃一驚,也有非常感動的:“中國男人多麼勤快啊!!” 可惜,您的上海讀者的反應跟我不一樣,和“面子”有關系嗎?他們的文章透露出優越感和自卑感。

     我也想感謝您寫了《反省之可疑》。

    看完之後,我的心情好多了,至少一位亞洲人認識“日本人這個亞細亞的孤兒有很多種”。

    Yes,哪國人有很多種,國家和個人不可混為一談。

    我們都應該回避Stereotype的魔鬼。

    “××人就是這樣……××人還是那樣”,這樣的說法太無聊。

     不用說,承認曆史,反省壞的事,不可缺少。

     認識您的作品,我非常快樂。

     太感謝您了! 三千惠 1998年1月18日 龍應台的“不安”和她的“上海男人” ——孫康宜 自從去年龍應台的《啊,上海男人!》一文刊出後,整個上海像“龍旋風”橫掃過一樣受了震撼。

    各種不同的“上海男人”(包括旅居海外的成員)紛紛向發表該篇文章的《文彙報》提出抗議,抱怨此文作者“侮蔑”上海男人、忽略上海男人乃為真正“大丈夫”雲雲。

    有趣的是,這陣龍旋風終于吹向國際的領域,《啊,上海男人!》的英文版在BBC國際電台上連續播了三次,并引起與中文讀者完全不同的反應。

    西方聽衆的大緻反應是:“上海男人真好,真先進。

    ” 是怎麼樣的文章會引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