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啞舍·定盤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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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着一個白衣麗人,花容月貌,面容如同那精緻的水墨畫一般,長長的黑發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散落而下,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慵懶惬意的味道。

     盯着對方看了半晌,劉秀才想起自己這樣實在是太唐突佳人了,連忙站起身來慌忙問道:“你……你是誰?” “我是你手裡的那個珠子。

    ”白衣麗人舉起袖子,掩着唇打了個哈欠,一雙杏眼微眯,凝視着劉秀還拿在手裡的算盤,請撇薄唇嘲諷道:“無知稚子,一枚金錯刀就把我搶了過來,當真便宜你小子了!” 劉秀目瞪口呆,這白衣麗人竟是他手中的算盤珠子不成?劉秀自小也聽過許多山野傳奇,所以驚奇歸驚奇,卻并不感到害怕,還饒有興趣地解釋道:“金錯刀很值錢的,況且這算盤壓根就不能用啊!算起來,還是我吃虧了。

    ”劉秀發現對方說話并沒有那些之乎者也,便也順着他的語氣。

     那白衣麗人聞言柳眉倒豎,冷哼一聲道:“無知稚子!此乃範少伯所制算盤,而我的本體便是那定盤珠,金錯刀……哼!”白衣麗人杏眼一眯,勾唇算計道:“那金錯刀恐怕沒兩年就會停止發行,喏,大概千百年後,會成為價值連城的收藏品,王莽這款錢币設計的倒是不錯,可現在卻遠遠抵不上定盤珠的價值。

    ” 範少伯?劉秀一愣,他雖然念書不多,可是範蠡字少伯他還是知曉的。

    那是春秋時期的傳說人物,曾輔佐越王勾踐打敗吳國春秋稱霸,之後灑然離去。

    相傳随後自稱陶朱公,三次經商成為巨富,又三次散盡家财,那可是所有商賈的祖師爺。

    若說這算盤是範蠡的,倒也說得過去。

     算起來,那範少伯過世離現在也有五百餘年,有靈的器物修成靈智形體,可見其珍貴程度。

    劉秀苦笑着把手中的算盤恭敬地放回桌上,他此時回想起那年輕攤主的表情,已然知曉自己是會錯了意。

    本想開口說送她回可是視線落到那白衣麗人身上,劉秀又忽覺不舍,他抿了抿唇,義正言辭道:“可這算盤已是在下買回來的,商賈之道最重誠信,難不成想要賴賬否?” 那白衣麗人又恢複了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撇了撇嘴道:“罷了,我在哪裡睡都是一樣的,若不是你這小子想要毀了我的床,我才懶得出來見你呢!”說罷身形便化作一道青煙,飄向桌上的算盤,隻見那定盤珠表面光芒一閃,最終歸為平靜。

     劉秀瞪着桌上的算盤許久,終是不敢再說什麼。

    剛才發生的一切更像是他産生的幻覺,他就算想要和别人講,估計也沒人會信他。

    劉秀隻能小心翼翼地把這算盤擦拭幹淨,然後放在書桌的一角,自己觸手可及的位置。

     從那天以後,劉秀便多了一個新的習慣,就是對着那個算盤唠唠叨叨地說一些瑣事。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狠失禮,但他已經無法把那個算盤當成普通的物品看待,他也知道那白衣麗人八成是在睡覺,可他還是迫切的想要再次見到她,還偷偷地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珠兒。

     這一日,劉秀照例對着算盤傾吐苦水,歎息道:“珠兒,我大哥說要變賣祖宅,你說這該如何是好?”劉秀實在是沒有其他人可以傾述了,二哥和大哥現在每天吵架,三位姐姐也早已嫁人,而叔父那邊終究是隔着一層關系,就算想要勸解,也不會把他這個還未弱冠的少年放在眼裡。

     這座祖宅,充滿了他兒時的回憶,劉秀不明白,為什麼大哥當真要走到散盡家财的這一步。

    劉秀自從知道這定盤珠有靈智之後,就沒敢在去觸碰它,可此時他六神無主,看着那顆閃爍着瑩瑩白光的算盤珠,終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觸。

     “無知稚子,舊人不覆,新人不簇,有何為難之處?” 那悅耳動聽的聲音出現的一刹那,劉秀便積極的轉身,隻見那白衣麗人和上次出現時一樣,半倚在床頭,單手撐着螓首,白衣包裹之下曼妙的身材顯露無遺,令劉秀一陣失神。

    班上之後才苦笑道:“可這祖宅變賣之後,仆從散盡,我就要下地種田才能養活自己了。

    ” “這也好辦,我教你經商之道,包你成為天下巨富!”白衣麗人一說到經商,竟然一反往常昏昏欲睡的模樣,杏目圓睜,整個人立刻就表情生動了起來,像是一朵瞬間綻放的昙花,奪人心魄。

     劉秀怔了證,随即立刻搖了搖頭。

    人言道“士農工商”,商賈在這世态之中,僅僅是比下九流的行業稍微高出那麼一點點而已。

    商人再有錢也不允許穿绫羅綢緞,也不許乘坐華麗的車駕,不能做官,不能以自己的名義購置田地,而且必須要向朝廷申報财産,繳納重稅。

    如果申報不實,被人揭發,所有的财産就要被沒收,還要被罰戍邊一年。

    可以說商人是誰都可以捏一把的軟柿子,所以劉秀就算再束手無策,腦中升起的念頭也隻時下地種田,而不是成為商賈之流。

     看着珠兒無趣地撇了撇嘴,意興闌珊地掩唇打了個哈欠,劉秀不想她馬上和上次那樣回到珠子裡睡覺,連忙道:“珠兒莫惱,我這不是舍不得把祖宅變賣嘛!大哥未免也太胡鬧了。

    ”劉秀帶着些許的怨氣,長幼有序,當着大哥的面他自然不好多說什麼,但私底下他還是不看好他大哥的所作所為。

     “有何不可?你可知‘舍得’二字何解?”白領麗人根本對自己多出來的一個稱呼毫無反應,強撐着惺忪睡眼,微微一笑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也就是說,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舍棄什麼。

    你大哥看得很清楚,他想要得到别人的支持,就必須舍棄自己擁有的财富。

    互惠互利,這不是很不錯的一筆交易嗎?” “你……你是說……”劉秀微微愣神,他根本無法把這件事當成一個交易來看待,他大哥明明自诩為孟嘗君,門下賓客三千…… “你瞧不起商賈,很多人都瞧不起商賈,可是這是上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算作交易。

    ”珠兒纖細白皙的手指抹了抹绛唇,笑的眉眼彎彎,“怎麼樣?跟我學着,做一個完美的商人吧!也許,你會成為最至高無上的存在哦!” 劉秀連連搖頭,商人卑賤的意識在他的心底根深蒂固,一時無法更改。

    但他确實念書太差,在長安遊學多年,也無法有所進益。

    當他剛想說什麼解釋時,卻見屋内又隻剩下他一人,那珠兒見他毫無興趣,便連一點點時間都懶得浪費,立刻閃入定盤珠中睡覺去了。

     輕歎了口氣,劉秀把算盤上的灰塵擦拭幹淨,心想着從明日開始,他大概就要學着如何種田了。

     自春陵的祖宅賣掉以後,劉秀和兩個哥哥搬到了一座看得過去的茅草屋,勉強夠他們三人居住。

    劉秀的大哥劉縯自是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他找到買他們祖宅的人,把宅子租下來,表面上一切照舊,繼續用祖宅招待那些宗族親戚江湖豪客,而劉秀和他二哥劉仲則栖居在狹小的茅草屋中。

     二哥劉仲雖然無力阻止劉縯變賣祖宅,但他還是留下了許多宅子裡的古董,陸續拿出去變賣。

    劉秀看到他二哥如此,忽然想到了那日被他強買定盤珠的攤主,和他二哥現在何其相似啊!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世事難料。

     當然,劉秀是絕對不會出面去賣那些古董的,他多少有些書生意氣,可忍受不了在集市上被人品頭論足,遭受白眼的待遇。

    所以他隻好乖乖地拿起鋤頭,沒有選擇地下地種田。

    他隐約看得出來,這世道怕是要亂,手裡有再多的宅院、錢币、古董也是沒有用的,真到艱難的時候,一塊上好的玉佩連一口救命的飯都換不到。

     他這樣每日在田間耕種的情況,他大哥是第一個看不過眼的,硬塞給他許多銀兩,拍着胸膛說錢不夠了再來找他要。

    可劉秀倒真還不缺錢,但平日裡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