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三章

關燈
倒在地上。

    他又想掙紮着爬起來。

     “哼,讓我幫你一把!”我說,我把他掀過去提起來,又把牙齒咬進剛才那幾個小傷口裡。

     “看在上帝面上,住嘴吧,别再吸了。

    萊斯特,我求你了,住嘴吧。

    ” 求也沒用!大衛,哦,這年輕的身體多麼美味,這雙推我的手即使在昏迷狀态中也是那麼堅定有力。

    我親愛的俊友,你的意志很堅強嘛。

    咱們現在是不是來到了熟悉的巴西?是不是在那個小房間裡,他正在呼喚那些坎多布雷神靈的名字?而那些神靈會來救他嗎? 我又把他放開。

    他又跪在地上,然後側身倒下,眼睛發直。

    這第二口也夠受的了。

     屋裡傳來輕微的聲響。

    一陣微弱的敲擊聲。

     “噢,咱們還有夥伴嗎?咱們還有看不見的小朋友嗎?是的,瞧,那面鏡子在搖晃。

    它要掉下來了!”話音未落,它就掉在地上,摔碎了,像從鏡框裡散落下無數道光。

     他又掙紮着想爬起來。

     “知道它們給我什麼感覺嗎,大衛?你在聽我說嗎?它們就像許多絲綢織錦在我周圍展開。

    那麼地脆弱。

    ” 我看着他又跪起來。

    他又在地闆上向前爬。

    接着他突然站起,向前沖去,從電腦旁抓起那本書,轉身向我扔過來。

    書落在我腳邊。

    他在蹒跚,幾乎站不住了,翻着白眼。

    接着,他轉過身去,跌跌撞撞跑進門廊,翻下拉杆,朝海灘跑去。

     我随後跟去,跟着搖搖晃晃的他下到白沙的坡底。

    我的渴勁又上來了,我知道幾秒鐘前剛喝了一口血,現在我又得喝。

    他跑到海邊後,站在那裡,搖晃不止,完全靠鋼鐵般的意志支撐住自己不倒下去。

     我抓住他的肩膀,輕輕把他攬入我的右臂。

     “不,該死的,下地獄去吧。

    不。

    ”他說。

    他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朝我打來,用他緊握的拳頭直搗我的臉,打在我堅硬的皮膚上,把他手腕上的皮肉劃破。

     我把他轉過來,看着他踢我的腿,并用那雙已經軟弱無力的手打我。

    我再次把口鼻逼近他的脖子,嗅着它,舔着它,然後把牙齒第三次植入他的頸項。

    哦……味道好極了!他原來的身體老态龍鐘,怎麼可能供我這樣一頓美餐?我感到他的手肘頂住我的臉。

    噢,真有勁!好,抵抗我吧,如同我抵抗梅格能那樣。

    你抵抗我的樣子真可愛。

    我喜歡你這樣。

    真的。

     猜我這次神魂颠倒時發生了什麼?――他發出了最誠懇真切的祈求,但不是對着我們都不信仰的神隻,亦不對着十字架上的耶稣或者老聖母瑪麗亞,而是對着我――“萊斯特,我的朋友。

    别要了我的命。

    别讓我死。

    讓我走吧。

    ” 哼。

    我用手臂把他的胸膛樓得更緊。

    然後把他摟過來,舔他的傷口。

     “大衛,你選錯朋友。

    ”我邊小聲說,邊舔去我嘴唇上的鮮血,邊注視着他的表情。

    他已經半死不活。

    他的牙齒真白、真結實、真好看,他的嘴唇柔軟肉感。

    他一個勁兒地翻着白眼。

    他的心髒在垂死跳動,這顆年輕無瑕的凡人心髒,這顆将血液灌入我大腦的心髒,這顆當我恐懼并感到死神逼近時曾經活蹦亂跳且停止跳動過的心髒。

     我把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聽。

    我聽到了救護車在喬治城呼嘯而過。

    “别讓我死。

    ” 我見到他在很久以前的那個夢中旅館房間裡,與路易和克勞蒂娅在一起。

    我們是不是在魔鬼的夢中全是無規則的怪物?這顆心髒越跳越慢。

    這一刻即将來臨。

    隻要我再飲一點血,朋友,你就…… 我抱起他,把他扛上海灘,扛回房間。

    我親吻着那幾個小傷口,舔它們,用嘴唇吮它們,然後又把牙齒咬進去。

    他渾身猛一抽搐,發出輕輕的一聲呼喊。

     “我愛你,”他喃喃道。

     “是的,我也愛你。

    ”我回答,嘴巴仍貼着他的肉。

    他的血再次熱烈而不可阻擋地噴進我的嘴。

     他的心跳更緩慢了。

    他正在腦子裡回憶往事,一直回溯到搖籃期,超越音節铿襁清晰的語言階段,彷佛正在自哼自唱一首老歌。

    他那沉重而溫暖的身體緊貼着我,兩條手臂無力地搭拉着,頭歪在我的左手裡,雙眼閉上了。

    那輕輕的哼唱也越來越弱,心跳突然變得含混、顫栗起來。

     我咬破自己的舌頭,直到疼得不能忍受為止。

    我用自己的犬齒一下下咬破左右移動的舌頭,再把我的嘴扣在他的嘴上,迫使他張開嘴唇,讓我的血流進他的嘴裡。

     時間彷佛停滞下來。

    毫無疑問,我自己的血味在滲進他嘴裡的同時也漏進我的嘴裡。

    突然,他的牙齒猛地拉住我的舌頭,咬得是那樣劇烈和有威脅,使出了他凡人下颚骨的所有力量,并貪婪地刮擦我這超自然的舌頭,吸吮我吐出的那股血,咬得是那樣狠,好像随時能把我的舌頭咬斷。

     他身上猛烈地抽搐。

    他的後背弓起頂著我的手臂。

    當我抽回舌頭,嘴裡疼得要命,舌頭火辣辣的時候,他卻貪婪地湊上來,仍閉着雙眼,主動尋求我的嘴。

    我咬破手腕。

    可愛的孩子,血來了。

    血來了,這次可不是幾滴,而是從我的動脈裡大量湧出。

    當他的嘴這次扣在我的傷口上時,疼痛一直延伸到我的體内深處,并灼痛着我的心。

     為了你自己,大衛。

    使勁喝吧。

    使勁。

     不管他喝多久,我都不會死的。

    我知道這點;我以前也這麼幹過,當時很害怕。

    現在回想起來真愚蠢可笑,剛想起來便模糊消退了,隻剩下我和他靜靜地在一起。

     我跪在地上,抱着他,任憑疼痛擴散到我的每一根靜脈和每一根動脈,我知道這不可避免。

    随着我體内的燒灼感和疼痛愈來愈烈,我隻好慢慢躺在地上,仍懷抱着他,手腕貼在他的嘴上,一隻手仍墊在他的頭下。

    我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我自己的心跳危險地慢下來。

    他一口口地吮吸着。

    我閉上雙眼,透過明亮的黑暗,我彷佛看見成千上萬根毛細血管被吸幹,并在收縮和枯萎,宛如一張被風吹破的蜘蛛網上無數根黑黑的細絲。

     我們又回到舊時期新奧爾良的那個旅館房間裡。

    克勞蒂娅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窗外,這座小城市閃爍着零星的燈光。

    頭上的天空罩着濃黑的夜幕,毫無大城市的曙光行将到來的迹象。

     “我對你說過我還會這麼做的。

    ”那時我對克勞蒂娅說。

     “你何必對我解釋呢?”她問。

    “你很清楚我從未問過你這方面的問題。

    我已經死去好多好多年。

    ” 我睜開了眼睛。

     我躺在屋裡冰涼的地闆磚上,他卻站着,俯視着我,電燈光照亮他的臉。

    現在他的眼睛不再是褐色的,而是充滿著既柔和又耀眼的金光。

    一層不自然的色澤侵入他那光滑黝黑的皮膚,使之略微變蒼白,成為十足的金色,他的頭發也染上了那種邪惡而華麗的色澤,所有邪性、不自然的光暈鬼氣都聚集在他周圍,并從他身上透射出來,好像發現他難以抗拒。

    這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現在像個天使,臉上的表情茫然而困惑。

     他一言不發,我也讀不懂他的表情,我隻知道他看見了這此奇迹。

    他環顧四周,看着那盞電燈、地上的鏡子碎片和外面的夜空。

    我知道他看到這一切。

     他又注視着我。

    “你受傷了。

    ”他嘟哝着。

     我聽見他的聲音裡也有那種血味! “你受傷了嗎?” “看在上帝面上,”我嗓音嘶啞着回答,“我受傷又關你什麼事?” 他從我身旁後退一步,睜大雙眼,彷佛每過一秒鐘他的視野都在擴大。

    然後他轉過身去,好像忘記了我的存在。

    他始終以那種受到魔法迷惑似的目光看着一切。

    接着,他咬牙切齒地忍着這變化帶來的劇痛,轉身向外走去,穿過小小的門廊走向大海。

     我坐起來。

    整個房間都在閃爍。

    我已把他能接受的每一滴血都輸給他。

    饑渴使我全身癱軟,使我幾乎坐不住。

    我用手臂抱住膝蓋,努力支撐住虛弱的身子,坐在地闆上,保持不摔倒。

    我舉起左手,好在光線中看見它。

    手背上的小靜脈都突起來,但在我的注視下它們又都癟下去。

    我能感到我的心髒在狂跳。

    雖然我饑渴難耐,但我清楚我還能再撐一陣。

    我并不比生病的凡人更清楚我為什麼能從病中康複。

    但我感到我體内的某項陰間的功能正在緊張工作,使我悄悄地恢複過來,彷佛我這優質的殺人機器必須得被清除一切故障,好繼續捕獵下去。

    等我終于又站起來時,已完全恢複。

    我給他的黑血遠超過我創造别的吸血鬼時輸出的血量。

    大功告成。

    我做對了一件事。

    他會非常強壯!上帝呵,他會比别的吸血鬼都強壯。

     可是我得找到他。

    不然他會死去。

    我得幫他一把,哪怕他拒絕也得幫。

     我發現他站在齊腰深的海水裡,渾身哆嗦,疼得直咧嘴叫喚,雖然強忍也不行。

    他手裡揚着那個小飾物盒,那條金項鍊繞在他握緊的手上。

     我伸出手樓住他,讓他站穩。

    我告訴他這段适應期很快就會過去,而且一勞永逸。

    他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我感到他的肌肉放松了。

    我讓他跟着我走進淺水,這樣走路輕松一些(雖然我們都很有勁)。

    我們一齊沿着海灘散步。

     “你就要靠吸血為生了,”我說。

    “你覺得你能獨立吸血麼?” 他搖搖頭。

     “那好,我來把你需要知道的都教會給你。

    不過先去那邊的瀑布洗澡。

    我聽見了它的聲音。

    你聽見了嗎?你得把身上洗幹淨。

    ” 他點點頭,跟我走,低着頭。

    我仍樓着他的腰,他身上仍然不時地劇烈痙攣一下――是剛才他差點死亡的餘波。

     我們來到瀑布前。

    他輕松地邁過那些巨大的岩石,脫掉長褲,赤裸裸地站在奔騰而下的洪流底下,讓水沖刷自己的臉和全身以及圓睜的眼睛,還不時抖動全身,并啤出偶然流進嘴裡的水。

     我看着他沖洗。

    随着時間一分分過去,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強壯。

    于是我向上竄入空中,俯視瀑布,再降落在懸崖邊上。

    我能看見他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