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者 第四章 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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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了,操他媽的!”德勒凡尖叫道。

    羅蘭的眼睛瞄向曲面鏡當即就看見其中一個槍俠——就是那個耳朵流血的——正拿着霰彈槍斜靠在窗外,他的搭檔把尖聲鳴叫的車子停在路邊,橡皮輪胎撞在路肩上,這時他把一顆子彈塞進槍膛。

     羅蘭撲在地闆上。

     4 凱茨不必瞧鏡子也能看出是怎麼回事,先是那亡命徒,再是這一對兒瘋狂的警察。

    噢,天呐! “蹲下!”他對店員和拉爾夫——那保安喊了一聲,然後就跪在櫃台後面,這當兒根本顧不得去看他倆是不是也蹲下了。

     就在德勒凡扣動霰彈槍扳機前的一刹那,他的店員從他頭頂上猛地卧倒下來,就像橄榄球比賽中緊急阻截時擒抱對方四分衛的架勢,凱茨的腦袋被撞到地闆上,下巴上磕破兩處。

     在一陣痛楚鑽進他腦袋的同時,他聽到了霰彈槍的射擊聲,聽到窗上殘存的玻璃炸飛的聲音——伴随着砰砰啪啪一陣槍聲,那些須後水瓶子、古龍水瓶子和香水瓶子、漱口水瓶子、咳嗽糖漿瓶子,還有天曉得什麼東西,都在發出碎裂的聲音。

    數千種氣味升騰起來,攪和成一股極其難聞的刺鼻的氣味,在他昏過去之前,他又一次呼籲上帝讓他老爸的靈魂腐爛,因為他用這個該死的破藥店拴住了他的腳踝。

     5 在一陣疾風般的霰彈槍掃射之下,羅蘭瞧見那些瓶瓶罐罐、箱子盒子都朝後飛去。

    一隻擺滿鐘表的玻璃櫃被打成碎片,裡邊大部分手表都被打爛了。

    碎片向後飛散形成一片閃亮的雲霧。

     他們不知道裡面是不是還有無辜者,他想。

    他們沒弄清楚就用霰彈槍來掃射! 這是不可饒恕的。

    他感到非常憤怒,強壓着滿腔怒火。

    他們是槍俠。

    他甯願相信他們是腦子被打昏了才這樣蠻幹,也不願相信他們是有意識這麼胡來,居然不顧是否會傷及無辜。

     他們可能是想逼他出去,或者逼他開槍還擊。

     但他低着身子匍匐爬行。

    地上的碎玻璃劃破了他的雙手和膝蓋。

    痛楚把傑克·莫特的意識給喚醒了。

    這會兒他很高興莫特的意識能回來。

    他需要他。

    至于傑克·莫特的雙手和膝蓋,他才不管呢。

    他忍受這點痛楚小菜一碟,對于這個惡魔來說,這傷口對他身體的折磨也算是罪有應得。

     他匍匐着爬到玻璃殘缺不全的窗子那兒。

    在門右邊一側。

    他縮着身子,把右手上的槍塞進槍套。

     他不再需要它了。

     6 “你幹什麼,卡爾?”奧默哈尖叫道。

    他的腦子裡突然顯現出《每日新聞》的頭條消息:西街藥店混戰中警察大開殺戒,四人斃命。

     德勒凡沒理會他,往霰彈槍裡又壓進一個彈夾。

    “我們去逮住那混蛋。

    ” 7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正中槍俠下懷。

     兩個警察真是被氣瘋了——居然被這麼個不起眼的家夥給耍了,那人看上去就跟這個城市滿大街數不勝數的呆瓜沒什麼兩樣;這當兒他們被撞過的腦袋還痛着,他倆像發癡似的一邊舉槍亂射一邊沖了進來。

    他們沖進來時朝前俯着身子,就像打仗的士兵在進攻敵方陣地,正是這種姿勢表明他們總算明白對手還在裡面。

    當然在他們想來,他已經完全亂了方寸,正順着過道逃竄哩。

     他們踩着人行道上嘎吱作響的玻璃碴,用霰彈轟開門扇,一頭沖了進去,這當兒槍俠嗖地起身,雙手握成一個拳頭對準卡爾·德勒凡後脖梗那兒狠砸了下去。

     在調查委員會面前作證時,德勒凡宣稱:自己隻記得趴在克萊茨槍店櫃台下找那怪物的錢包,此後的事情他一概想不起了。

    調查委員會成員認為,這種情況下所謂記憶缺失症是相當方便的解釋,不過德勒凡也相當運氣,隻是被停職停薪六十天。

    如果換了一種情況(比如這兩個白癡不是拿槍朝可能還滞留若幹無辜者的場所掃射),甚至連羅蘭都會同情他們。

    當你的腦殼在半小時内被暴扁過兩次,就别指望那腦筋還能派什麼用處了。

     德勒凡倒下了,就像軟塌塌的燕麥口袋似的,羅蘭從他松開的手裡拿過那把霰彈槍。

     “站住!”奧默哈喊道,嗓聲裡混合着憤怒和驚愕。

    他正要舉起胖子強尼的梅格槍,但這一手羅蘭早就料到了:這個世界的槍俠動作真是慢得可憐。

    他完全有時間朝奧默哈打上三槍,但沒必要。

    他隻是揚起霰彈槍,憑借膂力朝上揮動了個散射面。

    這下來得突然,飛出去的彈丸稍帶擊中了奧默哈的左臉頰,那聲音宛如棒球擊球手的揮棒一擊,随後便是一聲堪比輪船汽笛的凄鳴。

    奧默哈整張臉向右歪斜了兩英寸。

    後來經過三次手術用了四枚鋼釘才把面部重新整合過來。

    那一瞬間,他還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木然而立。

    終于他兩眼朝上翻白。

    膝蓋一軟,砰然倒下。

     羅蘭站在門道裡,一時忘記了正呼嘯而來的警笛聲。

    他拉開槍栓,拆了裡邊的推拉部件,把那些粗短的紅色子彈筒一股腦兒扔到德勒凡身上。

    折騰完了,把槍也扔給了德勒凡。

     “你這危險的傻瓜,本該讓你一命歸天,”他對那不省人事的家夥說,“你忘記了你父親那張臉了。

    ” 他跨過那家夥的身子,走向槍俠們的車子,那車子發動機還在空轉。

    他一個大步跨進車門,滑進駕駛座。

     8 你會駕駛這車嗎?他問傑克·莫特,這家夥語無倫次地尖聲叫嚷着。

     他沒有得到有效的答案;莫特還在尖叫。

    槍俠意識到這是一種歇斯底裡,這并非真的歇斯底裡。

    傑克·莫特做出這副迷狂樣兒有其目的,是想避免跟這個古怪的綁架者對話。

     聽着,槍俠對他說。

    我的時間隻允許我這樣說——每樁事隻說一遍。

    我的時間非常緊迫。

    如果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用你右手大拇指插進你的右眼。

    我盡量使勁把手指插進去,然後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像甩鼻屎似的扔在這車的座位上。

    我隻消一隻眼睛就夠用了,說到底這又不是我的身體。

     比起莫特要跟他說的,他的話不至于有更多的謊言;他們雙方的關系是冷冰冰的、不情願的,但他們的關系又是緊密的,也許比最親密的**還要緊密。

    這樣的關系,說到底,不是兩具軀體的結合,而是兩個意識的最終會合。

     他說到就會做到。

     莫特深知這一點。

     歇斯底裡立馬打住了。

    我會駕駛,莫特說。

    這是羅蘭進入這人的腦子後他們第一次理性的交談。

     那麼開吧。

     你要我往哪兒開? 你知道一個叫“村莊”的地方嗎? 知道。

     去那兒。

     村莊的什麼地方? 現在隻管開車好了。

     如果我使用警報器的話會開得更快些。

     很好。

    開吧。

    還有這一閃一閃的燈也打開來。

     這是第一次完全控制了他,羅蘭把自己往後撤一下,讓莫特就位。

    當莫特的腦袋轉過來看着德勒凡和奧默哈這藍白相間警車的儀表闆時,羅蘭的視線也轉了過來,但不再是動作的主控者了。

    但如果他是個真實的存在而不僅僅是一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