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家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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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大冷的天,用不了半天就會自然冰凍,到了晚上,一塊塊地碼在正房門口的大瓷缸裡,然後蓋上蓋,即便是到了開春的時候,仍舊不開凍,可以食用好幾個月。

     從頭晌一直忙活到過晌,午飯也沒有吃,都有些餓了,但是活還沒有幹完。

    尤其是老張,因為高興,也不覺得餓,幹得特别起勁。

    接下來,還要洗下貨,還要灌血腸,還要準備晚上的殺豬菜。

    而晚上的殺豬菜,才是今天殺完豬後的收尾節目。

    老張擡頭看了看天,十分過意不去,趕快招呼正在忙着清洗下貨的小東,停下手中的活計,先到堡子裡楊掌櫃家的百貨店去打五斤高粱酒來,晚上喝。

    自己也不幹了,開始專心忙活晚上的殺豬菜。

     楊掌櫃家的百貨店,在堡子的中間,不遠。

    小東趕快到屋裡炕廚的抽屜裡拿了幾個銅闆,提了一個栓着繩子的酒壇子,急匆匆地出了門。

     老馬說:“不餓,不餓,早上起得晚,吃飯也晚,一天兩頓飯,晚晌一塊吃就行。

    ” 趁着幾個人拾掇着豬下貨,灌着血腸,老張趕忙拿刀割了一塊後腿肉,帶着一些腿骨,足有四五斤,又在肋扇部位有膘子的地方,拉了一大塊。

    腿骨肉是炖的,有膘的肉是炒的。

    一會兒,摻加了作料的血腸灌好以後,也是殺豬菜的一道主菜,放入鍋中煮熟,然後切成片,也可以做酸菜的時候,将血腸白肉一同放進去,味道會更加的濃香,十分解饞。

     燒熱水的大鍋是現成的,刷洗幹淨,再鏟上一些幹淨的雪,續上幾塊木柴,放進去切好的大塊腿骨肉,再放上一些八角和桂皮,就可以煮了。

    不一會兒,那鍋就開了,白色的熱氣,混合着肉的香氣,彌散開來,飄得老遠。

    快熟的時候,再放上一些其它作料,比如醬油和鹽之類,那肉,就成了。

     東北的冬天,沒有青菜,老張又從酸菜缸裡撈出了兩顆酸白菜,攥攥水,從一個柳條筐子裡拿出了一把寬粉條,還有一些在夏秋季節到東山林子裡采摘的蘑菇。

    蘑菇必須用水發一發,腿骨肉快熟了的時候,與粉條一塊放上,好吃極了。

    待客必須實誠,要做許多的菜,不能不夠吃。

    現在已經是六七個人了,菜做好了,還要喊上老馬嫂子和狗蛋嫂子,姐姐姐夫家的兩個外甥也會來家裡吃飯。

    這是當地的風俗和傳統,每家每戶都是這樣。

    過年了,親朋好友通過殺年豬,一塊兒聚一聚,吃一頓,拉拉呱,唠唠嗑,好好地處,還能聯絡感情。

     外面忙活的差不多了,腿骨肉已經炖熟,老張在廂房竈鍋上炒的菜,也已經端上了炕桌。

    天仍舊陰沉沉的,但是沒有下雪。

    冬天的日子短,早早的,天就漸漸地黑了下來。

    殺年豬,加上拾掇下貨和灌血腸,大家忙活了多半天。

    回到屋子裡,老張關上門,然後點燃火炕,屋子裡馬上就暖和起來。

    大家圍坐在炕桌的四邊,興高采烈,饑餓難耐,望着熱氣騰騰、漂着厚厚的一層油的菜,垂涎欲滴。

     老張熱情地把年紀最大的老馬哥讓到炕頭的裡面,挨着窗戶,那是主位。

    還有狗蛋哥和姐夫,盡量地往裡靠,裡面暖和。

    因為炕桌小,炕桌邊就隻能坐大人了,三四個孩子,包括小東,就不能上炕吃了。

    老張用一隻大瓷盆,将腿骨肉、血腸和粉條、蘑菇,盛了滿滿的一大盆,放在炕西頭的炕沿邊。

    大人們還沒有動筷子呢,幾個孩子就不管不顧地狼吞虎咽起來。

    一年也難得見到幾次葷腥,孩子們就像是一些饞貓,吃的暢快淋漓,就像是搶一樣。

     老張坐在炕沿邊,趕快給大夥倒上酒:“喝,吃!”他說。

     忙活了将近一天,不餓是假的,大夥淨挑肥的肉夾,都不喜歡吃瘦肉。

    肥肉油水大,抗餓,而且特别香。

     幾大塊肉下肚,餓勁就緩解了,不怎麼餓了,就開始喝酒。

    都是莊戶人家,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神情,但是大夥的話拙,話不多。

     三兩酒下肚,一個個憨厚的臉上就都紅彤彤的了,話也開始多起來。

    談的最多的,就是莊稼,就是土地,就是收成,還有孩子。

     老馬哥一副關心的樣子,斜了一下身子,幾乎就要倚到炕頭的炕廚子,關切地問老張:“小東這孩子,二十多了吧,怎麼還沒有說媳婦?不能再耽誤了,咱們家人不多,沒有負擔,小東又是個好孩子,要抓緊點。

    ” “已經說了,就是還沒定,是村西老李家的大閨女,叫英子。

    ”老張回答說。

    “大秋的時候,我托楊媒婆去問的話,介紹了咱家的情況,老李家還算滿意。

    這不,前幾天還問了小東的生辰八字,請人算了算,說是特别合。

    我打算過了年,開春以後,暖和了,就去過禮。

    ” 小東的姑姑第一次聽說這事,接口道:“老李家的大閨女我見過,是個漂亮閨女,還本分,小東這孩子真有福氣。

    唉,就是打小死了娘!”說着,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就要掉淚。

     老張趕快接過話頭:“他姑,大過年的,就不提過去的事了。

    來,來,馬哥,狗蛋哥,姐夫,咱們喝酒。

    ” 大夥又端起自個的大黑粗碗,喝起酒來。

     小東他們一同吃飯的是四個人,最小的馬芽子,是老馬的老兒子,半大小子,今年十五歲,嘴裡還嚼着肉呢,轉過臉來,向老張嚷嚷道:“張叔,張叔,俺們吃完了,再給我們舀點。

    ” “好咧。

    ”老張嘴裡答應着,趕忙從炕上下到地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肥的還是瘦的?” “肥的。

    ”馬芽子答道。

     大鍋裡煮的肉還多着呢,這裡的人實誠,都是自家孩子,哪有不吃飽的,可勁造。

    老張從鍋裡撈了兩大塊有着肥膘的瘦肉,在案闆上切碎,擱進端來的盆子裡,怕不鹹,又舀了一大勺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