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飄絮(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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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着站起,走到程名振身前,雙手按住對方的肩膀。

    “坐下,論公,咱們是君臣。

    論私,你叫我一聲窦叔也不為過。

    彼此之間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情意卻不能生分了。

    否則,當初又何必硬要走到一塊呢?” “是。

    主公所言極是!”感覺着肩膀上傳來的壓力,程名振緩緩坐了下去。

    心中,千百種滋味交織而起。

    無論對方是刻意做作也好,有心拉攏也罷,敢于單騎入平恩,僅這份膽氣,就足以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可自己對窦建德又做了些什麼呢?虛與委蛇?陽奉陰違?小心防範?如此種種,哪一條應是一個臣子所為?但不這樣做的話,綠林中那些血淋淋的屍體又在眼前晃動着,讓他夜夜無法自安。

    笑裡藏刀,翻雲覆雨,哪一場血雨腥風暴發之前,不曾經是陽光明媚? “坐下,坐下,看你,何必這麼緊張?”感覺到程名振身體的僵硬,窦建德繼續笑着安慰。

    “我之所以問你認識不認識徐茂公,不是想責怪你。

    我是想跟徐茂公聯絡,希望你能從中穿針引線!” “主公要聯絡徐茂公?”程名振的身體又是一僵,仿佛比剛才被問到自己跟瓦崗寨的交情時還要驚訝,“他可是瓦崗軍的三當家!” “那都是老黃曆了!”窦建德輕輕搖頭。

    “你還不知道吧,翟讓被李密給剁了,徐茂公也丢了半條命。

    隻因為李密要借他的手收服瓦崗内營,所以才沒有下令殺他。

    ” “什麼時候的事情?!”程名振的兩眼瞪得滾圓,差點又從座位上蹦起來。

    但事實上,關于瓦崗軍内讧的消息他通過哨探送回來的情報已經有所耳聞,隻是沒有窦建德掌握的詳細罷了。

    因此甘願裝一回傻,以便掩飾剛才的失态。

     窦建德果然不疑有他,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程名振心裡那些小把戲。

    “此事早就已經在江湖上傳開,隻是說法不一罷了。

    根據我派出的細作回報,應該發生于咱們攻打清河郡的同時。

    李密擺下了鴻門宴邀請翟讓,然後摔杯為号,将翟讓和他的心腹、子侄殺了個幹淨。

    單雄信被逼降,徐茂公背後中了一刀,差點兒**掉。

    大将程知節領兵在外,得知消息後*回師跟李密拼命,結果不知道怎麼着,又被秦瓊和羅士信兩個說服了,把麾下萬餘精銳交給了李密…….” 把窦建德的話跟自己知道的情況結合起來,瓦崗軍的變故在程名振的眼前逐漸明朗。

    在他看來,以李密的虎狼**情,得到裴仁基、秦叔寶等人的支持後,當然不會再甘心居于翟讓之下。

    所以殺主自立,這種綠林常見的作為也就順理成章地在瓦崗軍内部發生了。

    隻可惜了徐茂公、謝映登這一幹豪傑,分明是磊落英雄,從此卻陷于泥沼無法自拔。

     “元寶藏被咱們從武陽郡趕走了後,就去了汲郡。

    不知道他采用什麼手段說服了汲郡太守張文琪,居然把整個汲郡連同黎陽倉一并獻給了李密!”說完了瓦崗軍的内讧情報,窦建德順口又抛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該**!”程名振氣得捶案,破口大罵元寶藏的無恥。

    “他吃的可是大隋的俸祿,怎麼毀起大隋來比誰都下得去手?這可不成,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瓦崗軍把手伸到咱們的家門口。

    王爺如果準備揮師南下,臣願意再披铠甲!” “暫時咱們還沒實力跟瓦崗軍**磕!”窦建德對程名振的表現非常滿意,又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安慰。

    “以咱們現在的兵力,不計代價硬攻的話,的确可以把黎陽倉拿下來。

    可那裡邊的糧食咱們吃不完,也運不走。

    下狠心燒了它,更是要被天下人唾罵。

    萬一李密帶着秦叔寶、程知節等人來奪,咱們就得跟他硬碰硬……” “主公所言甚是。

    ”程名振順勢坐穩,輕輕點頭。

    “但瓦崗軍已經攻下了上洛倉,此刻又把黎陽倉掌握在手,不是如虎添翼麼?” “所以,我才想通過你聯系徐茂公啊。

    眼下奉命出鎮黎陽的,可正是這位瓦崗三當家!”窦建德笑着點頭,出一幅高深莫測模樣。

     “李密派徐茂公出鎮黎陽?”程名振這回真的有些驚訝了。

    先前無論瓦崗軍内讧也好,元寶藏獻汲郡于賊也好,他都已經有所耳聞,并且能分析出事情的起因。

    但徐茂公拖着半**之軀出鎮黎陽的安排,則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換了他處于李密的位置,此刻即便不殺徐茂公,也要将其軟禁起來,避免有朝一日此人打着給翟讓報仇的旗号來奪權。

    又怎會把此人放到距離自己那麼遠的地方,任其慢慢**幹傷口? “獻羊于虎之計,你沒聽說過麼?”窦建德話又從頭上傳來,如同迷霧背後的一絲陽光。

     “李密想借咱們的手殺徐茂公!”程名振的身體顫了顫,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想必他跟瓦崗内營有過不計較舊怨的約定,所以無法對徐茂公下手。

    因而幹脆将徐茂公派到黎陽來,等着主公帶兵去替他除去此人!”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麼?黎陽倉存糧甚巨,咱們運不完,吃不淨,也不能燒掉。

    損失幾千石糧食,除去一個心腹大患,這買賣如何不劃算!”窦建德笑了笑,把手從程名振肩膀上挪開,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