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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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幅好皮囊下包藏者什麼禍心?自己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如果上了無辜小白臉的當,自己可是看在眼裡,疼在心頭。

     “鵑子年齡不小了!”張金稱的話又從耳邊傳來,不帶半點酒意,“說實話,我一直拿她當自己的女兒看。

    放眼咱們整個巨鹿澤,真找不出一個比姓程的更好的年青人來。

    這些日子,我一直琢磨着,如果姓程的前途真的像駝子說的,不在巨鹿澤裡邊,讓鵑子跟他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咱們當這輩子當賊,總不能讓孩子也當一輩子賊吧!” 有股暖暖的感覺從杜疤瘌心裡湧起來,一絲絲向鼻子裡邊鑽。

    他擡起頭,仔仔細細打量好朋友張金稱,“你怎麼不早說!你!”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不顧淚水還向外淌,詫異地驚叫道,“你,你不是喝高了麼?怎麼……” “小聲,我不喝高,能有熱鬧看麼?”張金稱用筷子夾住一塊肉,直接塞住了杜疤瘌的嘴。

    “我得一直喝,一直喝,喝個天混地暗,才能看清楚哪裡有火星。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整天就知道為女兒操心!” 呃,呃,杜疤瘌被噎得隻打咯。

    想想自己可能吃了塊人肉,臉色立刻開始發綠,“姓張的,你,你***不是人,連老夥計都坑。

    呃,呃,我白跟你混了半輩子……” “狗肉!”張金稱幸災樂禍地聳肩。

    “喝口酒,往下順順,不是人肉。

    最近沒抓到官府的爪牙,人肉早斷供了!” 聽到對方如此解釋,杜疤瘌多少好受了些。

    喝了幾口酒,然後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你,你莫非懷疑……” “這巨鹿澤呢,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是官兵也很難攻進來。

    所以有人就總想跟我換換位置!”張金稱也壓低了聲音,以隻有兩個人可以聽見的動靜耳語,“他們這些日子串聯,煽動,想借着老八和姓程的比武這機會渾水摸魚。

    我就幹脆讓水更渾一些。

    你放心,姓程的絕不會輸給老八。

    即便他不小心輸了,老八也甭想沾鵑子半根手指頭!” “你,你這老殺材!”杜疤瘌又驚又囍,狠狠捶了張金稱一拳。

    “我說你這些日子怎麼由着老八胡作呢,原來就等着這一天。

    說吧,我怎麼幫你!” “該幹什麼幹什麼,别讓人看出來!”張金稱冷笑着點頭。

    “咱們這是個死水塘,你那女婿是頭黑魚。

    讓他去攪,把咱們這邊的攪翻了個兒,那些藏在水底下的也就露出來了。

    到時候,咱們老哥幾個一伸手……”他做了一個收網的動作,“甭管他是泥鳅還是蛤蟆,一鍋全端!” 當日,老哥倆推杯換盞喝了個痛快,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醉熏熏散席。

    玉面羅刹杜鵑在父親的駐地等到半夜,本以為杜疤瘌能仗着老臉從張金稱那邊求得些許幫助,最後卻隻等到了一隻不省人事的醉貓,不由氣得暗自垂淚。

    對着老父麻木的面孔哭了小半個時辰,扯了張毯子給對方蓋好,歎了口氣,徑自去了。

     得不到後援支持,又不願意嫁給八當家劉肇安,她隻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程名振的武藝上了。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連營中日常事務也不處理,徑直打馬趕赴湖畔小屋。

     離着湖畔還很遠,便聽見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喝彩聲。

    杜鵑心裡納悶,用馬鞭攔住一個匆匆趕路的小喽啰,低聲問道:“誰在那邊喧嘩,拿咱們錦字營當集市麼?是不是“豹”字營那邊有人過來搗亂,你們怎麼不攔住他?” “七,七當家!”那喽啰被問得一愣,擡起頭,才發現問話的是頂頭上司,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小,小的也不太,不太清楚。

    好像,好像是程爺在那邊練槍。

    弟兄們沒見過那麼好的槍法,所以,所以都趕去開眼!” 聽人誇程名振槍法好,杜鵑比被人直接拍馬屁還要開心。

    顧不上女人家的矜持,笑了笑,低聲叮囑,“頭前給我帶路,别驚動其他人。

    讓我也順便開開眼!” “好,好咧!”見七當家非但不怪自己胡鬧,反而肯于大夥一塊開心,小喽啰臉上登時綻滿了獻媚的笑容。

    撒開雙腿一溜小跑,很快就把杜鵑帶到了蘆葦叢中的一塊新開出來的空地上。

     時令已是中秋,湖水隻剩下往日的三分之二多。

    湖畔上,有大量的蘆葦等待收割。

    搖搖曳曳,風景甚為可人。

    但杜鵑沒心思看風景,一到湖畔,她的目光便被人群中那個矯健的身影吸引了過去,很久很久難以移開。

     經曆了兩個多月靜養,程名振身上的外傷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

    長時間不為生活而奔忙,導緻他的臉色愈發白淨。

    再配上蓮嫂巧手縫制的葛褲麻靴,軟靠胡袖,整個人看上去猶如玉樹臨風。

    而手中長槍上那一大團紅纓就像春天的山花般,熱辣辣地牽扯着人的視線。

     “好,程爺好功夫!”喽啰們平時很少有熱鬧看,不斷扯着嗓子為程名振喝彩。

    在他們眼裡,對方手中的長槍簡直使得出神入化。

    什麼迎門一探,什麼金雞三點頭,什麼梅花七蕊,傳說中的絕世槍術幾乎都被程名振一個不落的使了出來。

    耍到興頭處,少年人的身影幾乎和搶影融為一體,隻見得一團團白雪包着一朵朵紅梅,要多花哨有多花哨,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同樣的一團槍花,看在杜鵑眼裡卻别有滋味。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她師父郝老刀雖然不是藝出名門,但論起跟人交手的經驗和對武學見識,整個巨鹿澤卻無人能及。

    杜鵑曾經清楚地聽師父講過,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