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 如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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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吃的,居然容此狂生!太子太傅朱轼在旁邊說,這個人雖然狂妄,但臣很佩服他的膽量。

    雍正瞪着眼睛看朱轼,想了一下,撲哧一笑說:便是朕,也不能不佩服他的膽量。

    于是立即提升孫嘉淦為國子監司業。

    以後,孫嘉淦又不斷提意見。

    意見雖不被采納,他的官卻步步高升。

     不過,誰要是不把國家制度、君臣禮儀當回事,雍正對他也不客氣。

    二年四月,雍正因平定青海一事受百官朝賀。

    刑部員外郎李建勳、羅植二人君前失禮,被言官彈劾,屬大不敬,依律應該斬首。

    雍正說,大喜的日子,先寄下這兩人的腦袋。

    後面的儀式,再有人出錯,就殺了他們。

    那時候,可别說是朕要殺人,而是不守規矩的人要殺他們。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死不死,取決于别人犯不犯錯誤,而犯錯誤的人不但自己要受處分,還要承擔害死别人的責任。

    如此“出奇料理”,也是隻有雍正才想得出來的。

     一方面是細語溫存循循善誘,另方面是尖刀剜心狗血噴頭;一方面是小不如意便課以大罪名,另方面是大觸黴頭卻備受賞識,許多人将其歸于雍正的“喜怒無常”,鄂爾泰卻深知其中的奧秘。

    鄂爾泰也是摸過雍正老虎屁股的。

    鄂爾泰,字毅庵,姓西林覺羅,滿洲鑲藍旗人,世襲貴族。

    他很有才,二十歲就中了舉人,二十一歲就當了禦前侍衛,但因為人剛直,不肯趨炎附勢,所以到四十歲才是個内務府員外郎。

    他寫詩自況說:“看來四十還如此,雖至百年亦枉然。

    ”這時,還是親王的雍正讓人給他捎話,托他辦事,其意當然是拉他入夥,不料卻被鄂爾泰嚴詞拒絕。

    鄂爾泰說:“皇子宜毓德春華,不可交結外臣”,意思是說要雍親王放尊重點,自尊自律。

    雍正碰了這個軟釘子,不但不忌恨鄂爾泰,反倒十分欣賞敬佩這個竟敢以郎官之卑對抗親王之尊的直臣和漢子。

    即位之後,立即委以重任。

    一年升藩司,三年升總督,十年後升首輔,成了僅次于允祥而被雍正高度信任的人。

     如此君臣際遇,誰不羨慕,因此大家都想知道他得寵的訣竅。

    鄂爾泰也不隐瞞。

    他曾對人說,當今皇上用人行政,“無甚神奇”,無非兩個字而已;至誠。

    也就是說,皇上待臣下以至誠,臣下待皇上也要至誠。

    其實就連鄂爾泰心裡也明白,他對雍正,也是不能把所有的真話都講出去的。

     雍正這個人,是頗為自信而自視甚高的。

    有人批評他是“性高傲而又猜忌,自以為天下事無不知無不能者”,有一定道理。

    雍正一生,有三條頗為自得,也頗為自許。

    一是自以為一心為公,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國家社稷;二是自以為洞察幽微,沒有什麼事什麼人瞞得過他;三是自以為一身清白,眼裡揉不進一點沙子,心裡存不得一點塵埃。

    有這三條,加上自己又是皇帝,對臣僚們當然沒有半點客氣好講。

    誰要敢在他面前耍點小心眼兒,或被他認為是耍小心眼,那就别怪他不給你面子。

     楊名時倒黴就倒在這上頭。

    楊名時建議修浚洱海河道,本來是好事,但雍正認為他心術不正。

    第一,這樣的好事,為什麼早不做晚不做,早不講晚不講,偏偏要在自己即将離任又尚未離任的時候提出來?第二,為什麼不用保密的折本先請示皇上,而用不保密的題本上奏,故意要弄得滿朝上下都知道?第三,為什麼不等新官接任以後再由新官上奏,或聯名上奏?顯然,他是在沽名釣譽。

    事情明擺着的嘛!修浚洱海河道是何等工程,豈是他離任之前完成得了的?當然隻能由後任來做。

    既然隻能由後任來做,為什麼要搶在自己卸任之前發表意見?還不是想着把工作留給别人,名聲留給自己!為了保證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愛民,竟然和皇帝動起心眼來,不用折本而用題本,什麼意思?怕皇帝不告訴天下是他楊某人的好主意嘛!因此雍正憤怒地斥責他:像你這樣心裡隻有自己沒有别人,甚至沒有君父的人,還好意思厚着臉皮自命為讀書人嗎?所以雍正要罰他自己掏錢去修洱海,修不完子孫接着修。

    雍正說,自己這樣處分,就是要“使天下之人知沽名釣譽之徒不但己身獲罪,而且遺累子孫也。

    ” 雍正如此苛求于人,他自己又做得怎樣?雍正認為做得很好。

    他說:“朕之心可以對上天,可以對皇考,可以共白于天下之億萬臣民。

    ”雍正這個人,确實是“一心為公”,誠心誠意地想把國家天下治理好。

    他朝乾夕惕,宵衣旰食,十三年如一日。

    乾即乾乾,自強不息的意思。

    惕即惕若,戒備謹慎的意思。

    宵即淩晨,旰即深夜。

    朝乾夕惕,宵衣旰食,就是終日勤勉謹慎,不敢懈怠,清早便穿衣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