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屢被罷官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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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是一個清官。

    不過他這個清官,卻是以“罷官”而聞名的。

     現在四十五歲以上的中國人,大約很少有人不知道“海瑞罷官”的。

    1966年,以對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的批判為導火線,引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弄得海瑞這個名字家喻戶曉,而且一提起海瑞,便想起罷官。

     海瑞這個人,的确與罷官有緣。

    海瑞一生,經曆了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四朝。

    從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4年)十二月十日在福建延平府南平縣當教谕,到萬曆十五年(公元1587年)十月十四日病死在南京都察院右都禦史任上,他與官場差不多算是打了半輩子交道,其間罷官和請求辭職就有好幾回。

    僅在南京任上的兩年之中,請求告老還鄉就達七次之多;而賦閑時間最長的一次,竟達十六年之久。

    這樣折扣下來,則海瑞踏入仕途三十三年,就有一半的光陰屬于罷官。

     如果按照中國普通老百姓衡量一個官員好壞最通用的标準來評估海瑞,他當然是一個好官。

    這個标準就是清廉。

    海瑞的清廉是舉世聞名的,也是絕對真實的。

    他晚年職任右都禦史(監察部長),官居二品,留下的積蓄竟不夠殓葬之資,還得靠同僚們來捐助費用。

    一個人,做官做到連死都死不起,也算得上“一清見底”了。

     更難能可貴的是,海瑞始終如一地堅持着他的清廉。

    他當知縣的時候,飯桌上的蔬菜都是他親自帶人在衙後種的。

    酒肉之類,大約也很少食用。

    據說他唯一的一次“奢侈”,是為了給母親做壽(海瑞是孝子),買了兩斤肉。

     這樣的清官,老百姓當然由衷擁護,官員們卻反感異常。

    他們雖然嘴上不便多言,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嫌厭和膩味。

    一想到要和海瑞共事打交道,就更是頭皮發麻。

    可資證明的一個事實是:海瑞調升應天巡撫的任命剛一發表,應天十府官員便幾乎快要哭出來。

    不少人紛紛請求改調他處,有的甚至自動離職,甯肯不要頭上的烏紗。

    這固然說明海瑞的清廉和聲威已足以讓人聞風喪膽,但也說明他在當時的官場上,其實已很孤立。

     海瑞确實是不講什麼官場規矩的。

    他并不是一個胡來的人。

    相反,他的原則性很強。

    他的原則有兩條,一條是四書五經闡述的道德準則,一條是洪武皇帝制定的政策法令。

    這兩個東西裡面,可都沒說過一個官員應該貪污腐化,以權謀私,也都沒說過要當官就得學會阿谀奉承、吹牛拍馬、迎來送往、請客吃飯。

    聖人和太祖沒說過可以做的,就不能做。

    聖人和太祖明确規定不可以做的,就更不能做。

     海瑞不但謹遵聖賢教誨且身體力行,而且還要和不良風氣作鬥争,而無論對方職位有多高,來頭有多大。

    海瑞擔任淳安縣令時,出任總督的是胡宗憲。

    總督與知縣,官階之别,如同天壤。

    胡宗憲這個人,又是當朝權相嚴嵩的黨羽,權傾天下,炙手可熱,境内官民無不畏懼。

    然而海瑞卻如初生牛犢。

    胡宗憲的兒子到淳安,耀武揚威,頤指氣使,對驿站的款待百般挑剔,還把驿丞倒吊起來。

    海瑞毫不客氣,立即下令将其拘捕,押往總督衙門,其随身所攜一千兩銀子也沒收充公。

    海瑞還給胡宗憲呈上一份公文,聲稱久聞總督大人節望清高,愛民如子而教子甚嚴。

    此人既然品行惡劣胡作非為,其所稱胡公子雲雲必系假冒,其随身所攜也必系贓銀。

    胡宗憲心知是自己的兒子不争氣,卻也不敢聲張,隻好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咽。

     嚴嵩的另一黨羽鄢懋卿奉命欽差巡視浙江鹽務,事先曾明發通令,聲稱本院“素性簡樸,不喜逢迎”。

    這種官樣文章,原本是此類人物标榜儉樸以沽名釣譽的把戲,十足的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所以沿途官員都不當真,接待也極盡奢靡,所費自然都是民脂民膏。

    海瑞卻一本正經地上了一個禀帖,禀帖先是照錄鄢懋卿的通令原文,接着又說據悉欽差大人所到之處,接待逢迎與通令所言完全兩樣。

    不但要擺酒席,還要供應女人,每席耗銀三四百兩,連小便器都要用銀子打造。

    因此下官糊塗起來了,不知是按通令的要求做呢,還是照前面的樣子做?按通令的要求做吧,深怕簡慢了大人;照前面的樣子來做吧,又怕違背了大人體恤百姓的好意。

    因此懇請大人明示,到底怎樣做才好。

    鄢懋卿看了禀帖,一肚子火氣發作不得,隻好不過嚴州,繞道而去。

     海瑞如此直言抗命頂撞上峰,連欽差大臣都被弄得下不了台,豈有不遭報複之理?果然,就在海瑞接到升任嘉興通判調令,正準備和新任淳安知縣辦移交時,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