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四 左右開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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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大快人心的效果,又正是武則天的政治需要。

     此刻的武則天,已不是當年那個臨朝稱制、名不正言不順的代理皇帝,而是堂堂正正的大周聖神皇帝了。

    新王朝要有新氣象。

    當務之急是要刷新政治,調整政策,改善形象,是讓人們感到幸福和安甯。

    黑暗、恐怖的歲月隻能屬于那個該死的李唐,不能屬于光輝燦爛的武周。

    武周的皇帝是武曌,曌也就是光明的天空。

    光明的天空日月高懸,豈能再容魑魅魍魉橫行?因此,告密這種卑劣的行徑應該根除,而告密者則應該受到鄙視。

    杜肅這個蠢貨在這個時候還想用這種卑鄙下流的辦法來讨好賣乖,簡直就是自讨沒趣,愚蠢透頂。

     于是,武則天決定用他那不開竅的笨驢腦袋給大家開開竅:第一,現在是新朝,需要的不是恐怖,而是祥和,你們不要打錯了算盤。

    第二,告密或者不告密,說别人的好話或者壞話,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會看老娘的眼色,懂得按老娘的旨意去辦事。

    老娘需要有人告密時你不告,是沒眼色;不需要有人告密時你來告,也是沒眼色。

    沒眼色,挨一耳光也是活該。

    還有一層意思也很明顯:你們大家都看見了,朕其實是很寬容的,張德違禁而未受處分便是證明。

    朕其實也是厭惡告密的,杜肅告密而當衆出醜也是證明。

    至于先前的獎勵告密,重用酷吏,完全是因為國家安全受到威脅,不得已而為之。

    如果大家有怨氣,那就應該把仇恨集中在那些“反賊”身上。

    如果他們不謀反,朕又何苦要勞神費力,蓋那麼多監獄,養那麼多鷹犬呢! 武則天到底是武則天,她不過隻是拿杜肅這個小人物開了個小玩笑,就出台了一個大政策,搞掂了一件大事情:清算了過去,交代了曆史,改變了方針,也撇清了自己。

    過去的黑暗、恐怖、肮髒、醜惡,都是别人的責任:裴炎之流要謀反,杜肅之流沒眼色,而周興之流又做得太過分(周興已于此事發生前一年被殺),則天太後或則天皇帝是沒有過錯的,也是一貫正确的。

    現在,她慈眉善目,寬宏大量,和藹可親,俨然一副菩薩模樣菩薩心腸。

    她高踞于皇帝的寶座之上,笑逐顔開地舒展着她那張青春永駐燦若桃花的老太婆臉,全然不知道那上面沾滿了血迹。

     剛剛從恐怖高壓之下透過氣來的臣民們還能說什麼呢?他們隻能誠惶誠恐,感恩戴德,撲翻在地,山呼禮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現在看來武則天真應該被評為中國曆史上最出色的表演藝術家。

    她的演技十分精湛,她的表演也天衣無縫。

    然而人們還是不禁要問:當她簽發一張張逮捕令,批準一次次死刑時,難道從來不曾想到其中會有冤情嗎?當她看到一個又一個“陰謀集團”被揭發出來,被剿滅被粉碎時,難道真相信有這麼多人謀反嗎? 武則天明白,受害人明白,告密者明白,曆史也明白。

     悄然的反抗在暗中進行,辦法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早在武則天剛剛開始鼓勵告密的時候,一個名叫魚家保的小人便用自己的血祭奠了這該死的制度。

    魚家保特地為武則天設計了一種專門用于告密的銅匦。

    這種銅制的信箱中間分為四隔,各開一個小洞,信件可入不可出。

    銅匦很快就造出來了,也很快就收到了告密信,其中一封就是舉報魚家保的。

    這封密信舉報魚家保曾為徐敬業打造兵器。

    而且,他向太後呈獻銅匦的設計,正是為了掩蓋反迹,逃脫追究,十分地居心不良。

    武則天對“反賊”從不寬容,哪怕設計了告密箱也不例外。

    于是,就像法國大革命時第一個走上斷頭台的正是無痛斷頭機的發明人約瑟夫·喬丹一樣,魚家保也成了自己發明創造的犧牲品,這可真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一些正直的法官則公開進行抵制。

    他們無法阻攔告密,但堅持在辦案時不逼供,不用刑,不違背審訊程序,不制造冤假錯案。

    杜景儉“用法寬平”,徐有功“為政寬仁”,連他們的下屬都受到感動,相誓不再鞭打犯人。

    這些法官為了維護國法尊嚴,全然不顧個人安危。

    但有疑處,便據理力争。

    有一次,法官李日知因一死囚案與另一法官胡元禮發生争執。

    胡元禮蠻橫地說,隻要胡某不下台,這人就斷無生還之理!李日知也針鋒相對,毫不客氣地說:隻要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