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三 血染的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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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荷本朝之厚恩”,當然不能見死不救,坐視不管。

    這才“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内之推心”,高舉起正義的旗幟,集結起除妖的武裝。

    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啊!“南連百越,北盡山河,鐵騎成群,玉軸相接”。

    這又是何等威武的軍隊啊!“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咤則風雲變色。

    ”這樣的力量是不可戰勝的(以此制敵,何敵不摧),這樣的軍隊是所向無敵的(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豈止是勝利在望,簡直就已然勝利。

    不信,“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這确實堪稱中國曆史上最出色最精彩的一篇檄文,端的寫得義薄雲天,氣壯山河,據說連武則天讀了也拍案叫好,認為這樣的人才居然沒被發現,實在是“宰相之過”。

    徐敬業的叛軍自然也沾光成了仁者之師、正義之師、威武之師、勝利之師。

    可惜,批判的武器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徐敬業臨時糾集的烏合之衆根本就不是王朝天兵的對手。

    隻幾個回合,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其實,徐敬業的敗迹早在駱賓王的檄文中就已顯露出來。

    徐敬業在檄文的結尾處許願說:“凡諸爵賞,同指山河。

    ”意思是說我徐某向大家保證,隻要諸位參加我的行動,那麼,事成之後,所有的爵位封賞,現在就可以指着山河為信。

    如此口氣,似乎這大好河山,此刻就已經是他徐敬業的了,豈非狂妄之極,驕兵必敗?别說此刻勝敗還尚不可知,即便将來勝利了,那官爵也不該你徐敬業來封,那恩榮也不該你徐敬業來賞。

    從理論上講,這應該是皇上的事。

    徐敬業以皇上的口氣說話,豈非正好暴露了自己想稱王稱帝的狼子野心?徐敬業讨伐武則天,如果說還多少有點勝利之可能的話,那就是占了一個“義”字。

    現在既然以利代義,丢了政治資本,就隻有自取滅亡。

     事實上徐敬業敗就敗在這裡。

    軍師魏思溫曾對他說,我們既然是以匡複唐室、勤勞王事為号召,就該直取洛陽,争取天下人的群起響應。

    然而徐敬業卻抵擋不了所謂“金陵王氣”和據地稱王的誘惑,不肯北伐而要東征,結果一敗塗地,在逃往高麗的途中被部下殺死。

    他隻鬧騰了四五十天便身敗名裂,隻能說是活該。

     就在武則天取消徐敬業姓李資格的前一天,即嗣聖元年十月十八日,宰相裴炎被斬殺于都亭。

    他的死,也冤也不冤。

     裴炎是以謀反罪被殺的。

    證據是他曾與叛亂分子駱賓王私下接觸,并與徐敬業有書信來往。

    據說,駱賓王為了策反裴炎,曾編造民謠“一片火,兩片火,绯衣小兒當殿坐”,并解釋說:“绯衣”即裴,“一片火,兩片火”即炎,“小兒”即子隆(裴炎的字),“當殿坐”自然是當皇帝了,因此激起了裴炎的反心。

    又據說裴炎給徐敬業的信中隻有“青鵝”兩個字,被武則天猜出謎底,是“十二月(青),我自與(鵝)”,也就是裴炎将于十二月在朝廷發動政變,以應揚州軍事。

    總之,按照這些說法,裴炎的謀反,既有犯罪動機,又有犯罪事實,鐵證如山,不容狡辯,該殺。

     其實,裴炎與徐敬業并不是一路人。

    他對徐敬業這個人和徐敬業要做的事都有所警惕,并不想摻和進去。

    徐敬業的目的是推翻武氏,自己稱王;裴炎的目的則是逼退太後,還政睿宗。

    他們在倒武這一點上有共同之處,但分歧則更大。

    裴炎反對搞武裝叛亂,更不想讓徐敬業成什麼氣候。

    他的打算,是和程務挺一起,對武則天進行“兵谏”,就像“西安事變”時張學良、楊虎城對蔣介石做的那樣。

    隻不過張、楊搞成了,裴、程沒搞成。

    沒搞成的原因是運氣不好。

    他們的計劃,原本是打算趁武則天遊龍門時,“以兵執之”,逼她交出政權。

    隻是因為天不作美,大雨不止,這個計劃一直無法實施。

     因此,當徐敬業在揚州起兵時,裴炎的心情,可以說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的是終于有人向武則天的權威公開挑戰,她大約再也不能一意孤行。

    懼的是戰端一開,時局将不可收拾。

    而且,不管是現在對付足智多謀的皇太後,還是将來對付重兵在握的徐敬業,都是難題。

    但他實在不願放棄這千載難逢可以坐收漁利的天賜良機。

    于是便決定豪賭一把。

    他對武則天說:皇帝年長,不親政事,這才給叛匪以口實。

    如果太後還政于皇上,臣以為叛軍不讨自平。

     裴炎下的是一着險棋。

    他的如意算盤是:既然自己兵谏不成,就借徐敬業的兵。

    先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