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宿命 第三章 天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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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興五年春二月,忽必烈率漢軍二十七萬,蒙古軍五萬,“禦駕親征”。

    加上自中書省征調的十八萬負責運送物資的民壯,計軍民五十萬餘,對外号稱“百萬雄師”。

     憑借絕對優勢兵力和二百多門威力巨大的重炮,忽必烈隻用了半個多月,就把馳騁在真定路的張氏兄弟趕回了太行山。

    就在河北各地為對抗“流寇“結寨自保的豪強們撫額相慶的時候,忽必烈兵鋒一轉,沒有入山繼續追剿亂匪,而是将河間、安平、獻州等地十幾個最大的堡寨以“勾結亂匪”的罪名夷為平地。

    随後,用彎刀來質問河北豪強拖延朝廷稅賦的理由。

    原本抱着在太行群盜和朝廷之間左右逢源的諸豪強面面相觑,在大軍威逼之下,上表請罪,以五倍的稅額補足了先前以各種理由拖欠的稅款。

     元軍有了充足軍饷,迅速南下。

    三月中,忽必烈在南皮一帶大破起義的白頭軍。

    剛自立為齊王不到一個半月的綠林大豪口明灏戰敗被俘,忽必烈下令将其淩遲處死。

    東光、南皮、将陵數州百姓被元軍以附逆罪屠戮幹淨,所有财物盡沒入軍中。

     同時,太子真金在大都城高調反貪。

    先後将蒙古、色目和漢系大臣二十多人投入監獄。

    在這些大臣家中,抄出的财物、房産、地契折合紋銀八百餘萬兩,與大元朝一年的歲入大體相抵。

    其中,漢臣盧世榮貢獻最大,家财折銀二百三十餘萬。

     盧世榮上本忽必烈喊冤,忽必烈不理。

    舉薦盧世榮有功的漢臣葉李惶惶不可終日,上本告老,忽必烈許之,沒做任何挽留。

     一擊得手之後,真金依從月赤徹爾建議,允許其他涉嫌貪污官員獻金自贖。

    轉眼,又為國庫撈回白銀三百餘萬兩。

     真金從這些髒物中拿出三十餘萬兩來赈濟去年冬天被強迫搬遷到大都以外居住的貧民,其餘髒物變現後,全部作為本金,投入到新币鑄造中去。

    國庫裡有了硬通貨,大都城沸騰的物價日漸回穩。

    而得到官府赈濟的百姓本能地忘記了去年是誰的“創舉”令他們失去了家園,紛紛稱頌起太子真金的恩德來。

     四月,忽必烈駐跸大名府。

    自封為趙王的相州豪傑林景順自縛請降,忽必烈赦其罪。

    許以上千戶之職,命其帶親信随軍“讨賊”。

    原趙王治下三個縣百姓皆得以赦免,并準許他們保留從賊期間所分得的口地。

     消息傳出,衛州父老砍民軍領袖張孟之頭,獻與悶下。

     形勢以大都督府難以預料的速度繼續惡化。

    當大都物價回穩,新币大行的消息發回文天祥案頭時,大都督府衆人知道,曠日持久的對元經濟戰己經失敗了。

     忽必烈父子沒讀過南方的書,也不懂什麼叫經濟。

    但他們擁有草原民族最敏銳的執政本能,對抗南方咄咄逼人的經濟戰,忽必烈父子采用了曠野上一種名叫豺的動物的生存方式,犧牲同類保全大局。

     豺是一種在荒野間群居的動物,與其他動物不同之處在于,遇上食物不足的荒年,它們不會優先照顧種群裡的老弱,而是把年老的和剛出生的同類當作食物吃掉,憑借這種手段維持種群的綿延。

     忽必烈父子顯然比豺更聰明,蒙古人靠搶掠來維持國庫平衡。

    當天下搶無可搶時,他們把人分為四等,依靠對漢人和南人的無恥剝奪來獲得維持國家運轉。

    當憑借對漢人和南人的剝奪也無法滿足國家運轉的财富需求時,他們毫不猶豫地再把自己的另一批臣民打為另類。

     忽必烈宣布起義的地區為敵國,目的就是可讓元軍名正言順地搶。

    搶劫敵國是不需要手下留情的,三軍将士不會有屠殺自己同胞的精神負擔。

    同理,太子真金先去年将窮人趕出大都和今年的所謂“反貪”,也不過是為了把一部分人打成可以洗劫的目标。

     “子矩,你回頭通知海關吧,從今天起,除了武器、硫磺、硝石和鋼材等軍用物資外,其他财貨允許向北方出口!”文天祥歎了口氣,低聲吩咐。

     古往今來,對同胞的洗劫,永遠比對敵人的洗劫風險小。

    忽必烈父子既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對付大都督府的經濟戰,再繼續對北方進行物資禁運也不會有更大的收獲。

    北元朝廷随時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臣民打為另類,隻要有犧牲品供他們内部劫掠,元庭就不會因為經濟崩潰也垮掉。

     “唉,我這就去!”杜規的肉眼泡猛然張大,帶着幾分驚詫的神情回答。

    自從把海關職務交卸給陳綱後,他就一直自覺身份尴尬。

    所以議事時态度也沒有原來積極,甚至對于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也盡量不參與。

    為了海關對北方進行貿易禁運的事情,福建、廣東和兩浙的商人沒少找他疏通,而向來以商人利益保護者自居的杜規一反常态,很少在文天祥面前給大夥說情。

     “你再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讓忽必烈湊不齊足夠的南下物資?”文天祥盯着地圖,低聲詢問。

    杜胖子在大都督府群懂中對經濟的領悟能力首屈一指,大多數情況下,自己這個擁有後世記憶的人都沒他鬼點子多。

    破虜軍在江南西路對付伯顔己經非常吃力,如果能把忽必烈拖在北方多一些時間,文天祥甯願付出任何代價。

     “丞,丞相問,問我?”杜規一時反應不過來,話語有些結巴。

    自從泉州事件之後,他與大都督府其他幕懂之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