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逍遙遊 第七章 盛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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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卻被博陵将士清清楚楚地分辨了出來。

    這些人都是跟李旭刀頭上一道滾出來的情誼,平日看在萁兒的顔面上,還對李建成這位大舅哥保留幾分尊敬。

    此刻既然李建成拿捏起了世子身份,大夥自然又記起了博陵與河東之間的差别,笑着打了幾聲招呼,便各自去忙分内之事了。

     中軍帳内還有很多低級文職幕僚在埋頭公幹,看到建成與羅藝兩位貴客,少數幾個實在躲避不開者悻然停下手頭事務,拱手施禮。

    大多數人卻專注于本職工作,頭也懶得擡一下。

    李建成感覺到了大夥對自己的冷落态度,心中忍不住湧起了股怒氣。

    但很快,他就将這股無名業火強壓了下去。

    若無其事般與張江、羅藝二人談笑。

     “聽說謝兄弟那天是殺脫了力,為何至今還沒醒來。

    我軍中倒是有些老郎中,可以調來聽用!” “謝世子關心。

    博陵軍中的郎中已經給謝将軍把過脈,湯藥也能灌得下去。

    但謝将軍可能是心中有痰,所以脈象表現平穩,人卻睡得死死的,就像自己不願意醒來般!”張江拱了拱手,婉言拒絕了李建成的好意。

     “自己不願意醒來,還有這等事?”李建成聽得直皺眉。

    “缺藥麼,可有老蔘、靈芝之類吊命之藥!我馬上派人取來!” “我家将軍在草原上有過一處貨棧。

    這兩年商路雖然斷了,但先前運來的遼東老蔘還有幾十條,個個都超過了八兩!”張江笑了笑,繼續搖頭。

     “你家将軍倒是有錢!”羅藝聽得有趣,大笑着插言。

     “我家将軍說過,他如果不做大将軍,便去做陶朱公!” “那豈不是可惜!唐王可是一直視大将軍為塞上長城!”羅藝看了看李建成,低聲打趣。

     “大将軍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别人眼裡的富貴,在他眼裡不過是雲煙耳!”張江又笑,叫過幾個親兵,讓他們且去煮茶。

     “不行,我得好好勸勸仲堅。

    千萬不能讓他動了退隐的心思!”李建成一手拉住張江,一手拉住羅藝,惶急之前溢于言表。

    “你們二位也得幫忙多勸勸仲堅。

    他年齡比我小了一輪還多,怎能年青青地便喪了進取之心。

    不行,這種事情可是真的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來!” “看世子急的。

    我家大将軍不過是随口一說,未必當真!”張江指了指李旭帥案旁邊的胡凳,示意客人落座。

    沒有李旭的将令,他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不動聲色地給了李建成一個下馬威之後,接着便又佯裝出幾分歉意解釋道:“前一段時間主要忙着打仗,六郡各地好多事情都積壓了下來。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些空閑,大将軍便将所有雜事都搬到軍中來處理。

    此外,陣亡弟兄遺屬的撫恤,受傷弟兄的安置也非常耗費精力。

    這次雖然承蒙羅老将軍援手打敗了阿史那骨托魯,我博陵軍損失也非常沉重……” “虎贲鐵騎隻是盡自家職責而已,算不上援手。

    ”羅藝輕輕擺了擺手,拒絕了張江的感謝。

    他現在甘為人臣,心态顯得平和多了,舉手投足般都帶着長着風範。

    “弟兄們為國而喪身,後事處理得仔細些,也是應該的。

    你盡管去忙,世子與我在旁邊閑坐喝茶便是!” “張将軍盡管去忙。

    羅兄這裡,自有我來照顧!”李建成緩過一口氣,以博陵軍半個主人身份笑着叮囑。

     ‘這世子倒有幾分涵養!’張江心中暗自贊歎,笑了笑,将手指向桌案中央,“具體事情都有具體人負責,我反而是最閑的一個。

    羅公與世子先吃些幹果吧,這是博陵那邊送來勞軍的蜜餞,滋味當真不錯!” 擺在桌案中央的是四個朱色漆盤,裡邊依次擺放着蜜制好的青梅、紅棗、杏脯和藕根,花花綠綠,甚為誘人。

    這些特色甜點對于李、羅兩個來說,原本是吃膩了的俗物。

    但自從天下大亂之後,此等俗物卻也不經常見到了。

    伸出手去揀了幾個,丢在嘴裡慢慢咀嚼,有一絲酸酸甜甜地滋味立刻沿着舌尖融化開來,令人感覺說不出得舒服。

     看到客人吃得香甜,張江想了想,殷勤地介紹:“這些果品都是我六郡特産,生津止渴。

    張郡守一個半月前便準備好了,隻是一路上翻山越嶺,頗費了些時日。

    今天早上一入庫,大将軍立刻命人給羅公和世子那邊各送了十幾筐去。

    估計待會兒兩位大人回營,這些幹果也就到了!” “有勞你家大将軍費心!”羅藝和李建成放下茶盞,同時拱手。

     “怎麼不走水路?”轉眼,羅藝又想到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皺着眉頭追問。

    但沒等張江回答,他自己便找到了答案。

    笑呵呵地搖搖頭,低聲道:“待會兒麻煩張将軍派人到我營中去取個令牌,拿着它,就可以在幽州地界暢通無阻了。

    若是軍需補給直接由桑幹河運到懷戎,會比陸路省事得多!” “張某代所有博陵兄弟謝謝老将軍!”張江趕緊站起身,長揖及地,“我正發愁戰後繳獲的那些大牲口如何向博陵運,老将軍既然肯借道,着實為我博陵軍上下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我呸!跟在李仲堅身後,個個都學得鬼一樣精!”羅藝擡起腳,向張江做了個踢的姿勢。

    已經放到吃到嘴裡的幹果卻再也吐不出,隻好合着“怒氣”一同吞落肚。

    自打去年夏天開始,博陵六郡和幽州之間,已經沒有大波商旅往來。

    這回有數以萬計的牲口浩浩蕩蕩沿着桑幹河畔南下押往博陵,倒也開啟了兩家和好的先機。

     “沿途所有關卡,我博陵軍都按地方規矩付錢,絕不讓幽州虧了分毫!”張江笑着把身體側開數尺,低聲許諾。

     “老夫雖然窮,卻也看不上你那點兒厘金!”羅藝涅斜着眼睛打量張江,越看越覺得這小子是誠心設好了圈套給自己鑽。

    被人家白占便宜可不是他的性格,略做沉吟,便找到了翻本的辦法。

    “幽州各郡去年收成很差,你運了牲口走,讓商隊多運些糧食過來吧。

    以其在博陵的價格賣給老夫,老夫命人用鹽鐵跟你交易。

    ” “沒問題。

    恰好有一批軍糧要解往懷戎。

    我命人分三成出來給幽州,老将軍盡管安排人在桑幹河畔就近接收!”張江想都不想,毫不猶豫地答應。

     幽州和博陵六郡雖然是近鄰,但由于種種原因,兩地的糧價差别卻相當大。

    把糧食千裡迢迢運到幽州,再以博陵市面上的價格出售,這筆交易細算下來,羅藝賺了個盆滿缽圓。

    但水路運輸遠比陸路省力,一次運送的數量也遠比陸路大。

    再折算掉民壯們在途中損耗和節約下來的運輸時間,這筆交易對博陵來說也沒吃什麼虧。

     論及錢糧度支方面,此刻中軍大帳中無一人能比李建成的造詣深。

    在心裡稍稍一琢磨,他已經算清楚了這是一筆對博陵、幽州兩家都有好處的交易。

    就目前形勢而言,幽州與博陵握手言歡,對河東李家有百利而無一害。

    但眼下張家堡附近的仗早就打完了,河東那邊尚無消息,李旭還千裡迢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