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最終的亂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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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

     事實證明,詹仰庇先生的彈劾,欺負欺負隆慶皇帝這樣的老實人還是可以的,但對付真的壞人,那就不靈了,宦官們立刻找了個由頭,坑了他一把,把他趕出了京城。

     起于彈劾,終于彈劾,詹三本到此終于功德圓滿,十幾年後他還曾經複起,擔任過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為了巴結當時的大學士王錫爵,甘當打手四處罵人,後又被人罵走,事實證明這位仁兄是典型的沒事找抽型人格。

     隆慶皇帝面對的就是這麼一群人,說得好聽是讀過書的大臣,說得不好聽就是有牌照的罵街流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不如内閣的那幾頭老狐狸,實在是疲于招架。

     所以從登上皇位的那天起,他就意識到了這樣一點:皇帝是不好幹的,國家是不好管的,而我是不行的,國家大事就交給信得過的人去幹,自己能過好小日子就行了。

     事實證明,正是這個判斷使大明王朝獲得了重生的機會。

     那麼誰是信得過的人呢,對于隆慶而言,自然就是身邊的那幾位講官了,除殷士儋外(原因很複雜,後面再講),高拱、張居正、陳以勤都是最合适的人選。

     于是在隆慶初年(1567),禮部尚書陳以勤與吏部左侍郎張居正同時入閣,至此内閣已有六人,他們分别是首輔徐階、次輔李春芳、郭樸、高拱、陳以勤、張居正。

     請注意上面的六人名單排序,它的順序排列實在非同尋常。

     在明代,内閣是講究論資排輩的,先入閣的是前輩當首輔,後來的隻能做小弟當跟班,那小弟怎麼才能做首輔呢?很簡單,等前輩都死光了,你就能當前輩了。

     這裡特别說明,早你一天入閣就是你的前輩,你就得排在後面,規矩是不能亂的。

    可能有人要問,要是兩人同一天入閣怎麼辦呢? 那也簡單,大家就比資曆吧,你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我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那你就是前輩,如果連資曆也相同,就比入閣時候的官級,你是正部,我是副部,你還是前輩,如果官銜也相同,那就比年齡,反正不分出個先後不算完。

     所以張居正雖然與陳以勤同時入閣,但論資曆和官級,他都要差點,隻能委屈點,排在第六了。

     其實這種排序本也說不準,要說起來,排第二的李春芳還是陳以勤的學生,誰讓人家進步快呢?這種事情,不能怨天尤人。

     這就是隆慶初年的内閣順序表,考慮到排序,再看看前面幾位生龍活虎的狀态,如果按自然死亡計算,張居正要想接班,至少也得等到七八十,這還是保底價。

     不過幸好,除了論資排輩外,明朝也不缺乏其他的優秀傳統,比如不鬥到死不罷休的鬥争哲學。

     就在張居正剛剛入閣之後不久,一場猛烈無比的風暴來臨了。

     正所謂十處打鑼,九處有他,這次挑事的又是一位老熟人——胡應嘉。

     ☆彈劾,歸隐 雖說上次投機不成,沒有搞掉高拱,反而結了仇,但胡應嘉沒有辭職,更不退休,這位仁兄注定是閑不下來的,很快,一個偶然事件的發生,為他提供了新的發揮途徑——京察。

     明代的官員制度是很嚴格的,每三年考核一次,每六年京察一次,顧名思義,京察就是**檢察,對象是全國五品以下官員(含五品),按此範圍,全國所有的地方知府及下屬都是考察對象(知府正五品)。

    當然,也包括京城的京官。

     這麼一算起來,那些整天叫嚷的言官也都是考察對象,全國十三道監察禦史統統是正七品,六部六科都給事中是正七品,給事中才從七品,算是包了餃子。

     我查了一下,這個條例是明憲宗朱見深時開始實施的,很懷疑這是不是朱同志受不了罵,故意這麼幹的。

     如果這真是他的本意,那他就要失望了,因為一百多年來,每次京察的結果總是地方官倒黴,言官安然無恙。

    想想也是,管京察的是吏部尚書和都察院左都禦史,并不是内閣大學士,連皇帝都怕言官,兩位部∕長大人怎麼敢幹得罪人的事情呢? 但這次似乎有點不同了,除了地方官外,許多原先威風凜凜的禦史、給事中都下了課,乖乖地回了家,朝野一片嘩然,敢鬧事的卻不多。

     因為人和人不一樣,此時的吏部尚書是一個超級猛人,他雖然沒有入閣,卻比大學士還狠——楊博。

     說來慚愧,這位當年嚴世藩口中的天下三傑竟然還活着,而且老而彌堅,這次京察是由他主導的,那就真算是一錘定音了。

     想當年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就陪大學士巡邊,之後鎮守蒙古邊疆,殺了二十多年人,又幹了十幾年政務,嚴嵩在時都要讓老子三分,你們這些小癟三,也隻能去欺負皇帝,免了就免了,辭了就辭了,你敢怎樣? 那倒也是,現在的内閣成員中,除了徐階外,其餘五人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禮,誰還敢動他? 但這世上從不缺膽大的,胡應嘉估計是得罪了高拱,反正豁出去了,就摸了這個老虎屁股,他上書彈劾了楊博。

     當然,彈劾也是有理由的,雖說這次從**到地方,撤掉了很多的官員,但唯獨有一類人卻絲毫未動——山西人。

    而“湊巧”的是,楊博就是山西人。

     狹隘的老鄉觀念是要不得的,是一定要摒棄的,這就是胡應嘉彈劾的主要内容。

    但文書送上去後,楊博還沒作出反應,内閣就先動手了。

     具體說來,是高拱要解決胡應嘉,他握着胡言官的那封奏疏,大聲疾呼應該讓胡應嘉趁早滾蛋,回家當老百姓。

     之所以會出現這一幕,隻是因為胡應嘉先生過于激動,卻忽視了一個基本程序問題。

     京察的主辦單位是吏部和都察院,而作為給事中,也是要參與其中的,胡應嘉全程辦理了此事,卻一言不發,現在京察結束了才來告狀,你早幹嘛去了? 高拱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他辭嚴厲色,一邊罵胡應嘉還一邊斜眼瞟徐階,那意思是你能拿我怎樣,而郭樸也趁機湊了回熱鬧,跟着嚷起來,要嚴懲胡應嘉。

     像徐階這種老江湖,自然是不吃眼前虧的,如果再鬧下去,就要罵到自己頭上來了,所以他腰一彎,就勢打了個滾: “那好吧,我也同意。

    ” 高拱,這可是你自找的,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你。

     事實證明,高拱兄還是天真了點,他萬萬想不到,處罰令下達之日,就是他倒黴之時。

     自打胡應嘉要貶官的傳言由路邊社傳出之後,高拱就沒消停過,京城裡大大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