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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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請喝杯茶,我有要事率告!” 他便把昨天白華峰兄妹在郊原所見的事向各人說了個大概,方才鄭重說道: “各位賢弟,這頭道溝山嶺本來是海蘭縣第一高山,如果被強人盤踞了,不但是我們的心腹大患,而且今後連整個海蘭縣也不安甯,古語有說防患未然,所以愚兄把各位請來,想大家出些人力,組成一支鄉勇團隊,入山剿匪,消弭未來隐患,不知道各位贊成不贊成這個辦法?” 他這幾句話一說出來,四家屯主面面相觑,原來這一座頭道溝荒山,縱橫七十多裡,山深林密,而且可以通到内興安嶺,如果要想清剿強人,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賊人可以此剿彼竄,化整為零,流竄不定,大家如果要清剿一股山賊,非要化費許多人力物力不行哩! 四個屯主之中,門家屯屯主門炳以往和白雲彪有過一點小小意見,有什麼意見呢?那就是門屯主的愛子門緻章,年已弱冠,有一天他在白沙屯外的郊原上,看見了白玉霜在那裡馳騁駿馬,門緻章見白玉霜生得十分貌美,不禁生了君子好逑心理,回到老父那裡,禀明心志,要向白家提親,要娶白玉霜做自己妻室,門炳一向溺愛兒子,當然答應,便差媒到白家屯去,向白雲彪說親,門炳以為自己也是一屯之主,跟白家正所謂門當戶對,白家決沒有不答允之理,這件事十九可成,哪知道白雲彪對兒女婚事,卻和一般人的見解不同, 一般人的見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雲彪卻認為婚姻大事,是兒女一生的幸福,必定要征求她本身同意,方才可以進行其他一切,白雲彪既然抱了這個見解,便征求女兒的意思,白玉霜一聽是門炳的兒子,立即搖頭,說道: “不行,門炳的兒子我見過了,兔耳鷹腮,輕佻浮躁,決不可以成大器,何況女兒現在年紀還小,想多侍奉爹爹幾年,大哥還沒有娶大嫂,女兒又怎可以出門呢?” 白雲彪一想也是,便向門家屯的來人,婉言推卻,門炳接到這個消息心裡十二分不高興,不過男婚女嫁,決不能單方面進行,需要兩方情願,白雲彪不答允,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從此他跟白雲彪兩人之間,有了一點小小芥蒂,平日沒有要事,也不來往,白雲彪是個胸襟磊落的人,當然不疑有他,今日他把四家屯主請來,商量聯合五屯力量,入山剿寇,門炳首先提出反對,開口說道: “白屯主要大家入山剿寇,依照小弟看來,實在無需多此一舉,因為照令郎所說,強人數目不過二三百名,即使被他占領了頭道溝山嶺,也不過是癬疥之慶,絕不能夠成為心腹大患,我們每一個屯子都有五六百人以上的自衛武力,他敢向着虎頭上扪虱子嗎?海蘭縣又是一個偏僻地方,人煙稀少,賊人要想招兵買馬,嘯聚多一些人也不可能,總而言之,這類亡魂般的小寇,毋庸過慮,由他自生自滅罷了!” 門炳這番話一說出來,姜家屯屯主銀槍姜仕雄,葉家屯屯主小諸葛葉廣梁同聲應和道: “門屯主所說的話很對,我們在關外墾荒的人,實在不宜跟這些綠林道中人結怨,隻要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便算,用不着勞動幹戈哩!” 小諸葛葉廣梁的妻子,還是門屯主的胞妹,對于大舅爺的意見自然無有不從,隻有韓家屯屯主快馬韓天壽是個頭腦比較清醒的人,問道: “白世兄親耳聽見賊首說過如果占領了頭道溝山嶺後,就要把附近各屯完全壓服,收為己用,他有這樣言詞,可見是一個狼子野心的人物,如果不剿滅了他,恐怕日後存着隐患呢!” 門炳大笑說道: “如果為了賊首這幾句話,以為他是個如何了不起的人物,勞師動衆,那未免過于小題大做了,假如他真正的動我們,方才聯合各屯打他也未為遲呢!” 韓天壽也沒有言語,白雲彪看見四屯屯主都不贊成入山剿寇,心中十分怏怏,這次會商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結果散去。

     白雲彪進走了四屯屯主之後,便和屯中父老商量,想以白家屯的力量,入山剿寇,可是有些父老也不贊成,他們異口同聲的說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屯雖然有六七百個可以作戰的壯丁,用來防衛本屯,綽有餘裕,如果入山剿寇,實力确然不足,除非聯合其他屯子才有話說,不過門家屯等四家屯主也不贊成,我們也就無謂多事了!” 白雲彪看見自己的主張連本村父老也不贊成,正所謂衆人皆醉我獨醒,隻好長歎一聲,作為罷論,不過嗣此幾個月内,頭道溝山嶺裡面雖然有了強人,對于山下各屯,卻是絕不侵犯,即使白家屯裡的人上山樵采打獵,強人見了也不阻止,各人更加安心下來,隻有白雲彪白華峰兩父子心中仍然怙懾,他不相信賊人會這般善良,就這樣的跟各屯子大衆相安,不時派人入頭道溝山嶺刺探,看看賊人方面,可有甚麼特别動作。

     有一天,白家屯外突然飛也似的,跑來一匹坐騎,馬上人是個短衣壯漢,手上高高舉着一個大紅色的帖子,白家屯外本來有守望的壯士,看見這短衣漢十分面生,不是附近屯子的人,高聲喝問: “喂!你是哪裡來的,趕快下馬,不然的話,我們可不客氣要放箭了!” 短衣漢朗聲回答道: “各位不要誤會,我是頭道山那裡來的,奉了舵主命令,到白家屯,向白雲彪白老屯主下請帖,請通知白屯主接見!” 守望壯士望見乘騎隻一個人,兩手空空,連刀劍也沒有,估量放一個進來,也作不了甚麼大惡,便讓他過了護壕,乘騎一過壕闆,立即跳下馬來,直向屯門走入,并且高舉兩手,任由對方搜身,守望壯士向白雲彪飛報,白雲彪覺得十分納悶,暗怨道: “賊人突然派使者向我下帖不知道為了甚麼事?難道向我們借糧嗎?不行,姑且見一見他看看他的來意!” 白老屯主想到這裡,便向左右說道: “你隻管把他請進來,讓我看看他有甚麼來意?” 不到片刻工夫,守望壯士已經把來人引到白雲彪家裡的客廳内,白雲彪長衫小帽,手裡搓着一對鋼鐵胡桃,接見來使,那來使自稱金二,是頭道溝山寨裡一個小頭目,口齒十分便利,他一見了白雲彪,立即拱手說道: “閣下就是白老屯主嗎?素仰素仰,我們舵主新創草寨,久仰白老屯主的英名,想請老屯主明天到山寨裡,喝杯水酒,叙會叙會,務求你老人家賞面!” 說罷雙手遞過大紅帖子來,白雲彪接在手裡一看,是普通請客的紅帖,寫着草寨初韌,謹具薄酌候光等等字句,紅帖子下款署名是獨角龍呼延慶,鐵背龍靳永嶽,金頭龍崔仁壽,混天龍彭君保四個名号,白雲彪不禁沉吟起來,金二說道: “老屯主不要見疑,敝舵主一意相邀,并無他意,如果老屯主不相信的話,大可以把我金某人留了下來,作為人質,明天再去便是!” 白雲彪兩道虎眉向上一揚,呵呵笑道: “豈敢,豈敢,綠林朋友哪裡能夠不守信義,請老兄回去吧,說我啊天準到吧!” 金二色然而喜,立即告辭,白雲彪道: “尊駕遠來不易,請用些酒飯再走!” 金二連說不必,拱手出門,由屯中壯士帶領着,走出屯外,跨上原來坐馬,潑刺刺的跑過護壕,返回頭道溝山寨不提。

     金二走之後,白華峰和白玉霜兩兄妹立即由屏風後面出來,白玉霜首先埋怨道: “爹爹,你老人家怎的這不懂事,那些綠林強人請你吃酒,還道有好意嗎?你應該立即拒絕才是,為甚麼答應他呢?” 白華峰道: “妹子的話很對,賊人對你老人家未必安着甚麼好心腸,弄巧是一個鴻門宴也未可料,父親一屯之主豈可輕身入虎穴呢?” 白雲彪手拈灰髯笑說道: “孩兒有所不知了,這次賊酋邀宴我們,為父何嘗不知道他不懷好意,不過我相信他們無論安甚麼心腸,也不敢對我有所不利,因為這件事一傳開來,他們就要為江湖同道所不齒,綠林豪傑所不容,我如果不去的話,方才教人家恥笑呢!包保沒事,你兩個隻管放心吧!” 白華峰知道老父的脾氣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容許别人置喙!他明白勸阻不來,隻好改變口風問道: “爹爹既然要去,明天帶多少從人呢?孩兒用不用一同去呢?” 白雲彪道: “哦!明天我隻要帶四個從人去便行了,用不着你同去,你兄妹還是留在這裡照顧屯子吧!” 白華峰正要反對,白雲彪把面孔一沉,他隻好不再言語了,隻好收拾一切,準備父親明天赴宴。

     天色破曉,一輪旭日才由地平線升上來,老屯主白雲彪已經起身了,他按照往日的規矩,打一回拳,舞一回刀,方才裝束抄紮,佩上自己十年以來,朝夕不離的厚背魚鱗寶刀,回到廳上,用過早膳,他把屯中幾個父老請來,向他們告訴了頭道山強人邀宴之經過,正色說道: “我這次輕身涉險,直入虎穴,完全是替桑梓防,假如我這次到頭道山賊寨去,被賊人挾持着,或者扣留起來,作為人質,你們也不要因此亂了章法,馬上聯合附近四屯,入山剿寇,切勿以我白雲彪一個人生死安危考慮,知道沒有?” 衆父老唯唯諾諾,白玉霜看見老父臨出發前,說出這一類不祥的話來,心中十分怙懾,她很想出去勸阻爹爹,叫他切不可去,可是她知道白雲彪為人剛愎自用,自己又是個女孩,爹爹哪肯聽從呢? 白雲彪又吩咐白華峰道: “孩兒,在我離開本屯的時間内,不管一天半天,你也要在本屯坐鎮,嚴修戰備,切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大意,知道沒有?” 白華峰毅然點頭,白雲彪又叫左右拉過白華峰的追風白尾駒來,自己騎了到頭道溝山嶺去,又挑了四個年青力強的壯士,作為從人,一律騎馬,立即出發,白華峰和衆父老送出屯子門外,眼看老屯主白雲彪把馬鞭一揚,潑刺刺的,五匹馬一齊放開鐵蹄,――的跑去了,眨眼之間,原路上隻剩下一抹煙塵,人馬影子不見! 白華峰一直看到連煙塵也消滅了,方才和衆父老返入屯中不提。

     話分兩頭,再說白雲彪帶着四個從人,向頭道溝山嶺進發,走了半天到響午的時候,一行五人已經到了頭道溝山下,林窩裡突然嗤的一聲,飛起一支響箭來,發出尖銳悠長長的鳴 響,接着路邊茂草叢裡,陸陸續續走出十多個伏路小盜來,一見了白雲彪,立即拱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