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終南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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輩,再給他們一掌!” 終南二叟聞聲,并肩推掌,兩道狂飚,就向甬道裡急追而來的喇嘛擊去。

     廣釋喇嘛一聲暴喝,身随掌走,飚然反擊而出。

     甬道中響起轟然巨響,終南二叟被震得倒退五步。

    房英這時已出洞外,喝道:“再發掌!” 二叟再度提足畢生修為,亡命劈出。

    一道混厚威猛無比的掌勁再度向甬道中湧去。

     這次,廣釋喇嘛在已經受傷之下,不願硬拼,身形—晃,倒退五尺。

    就在這時,隻聽得房英在洞外大喝道:“放火!” 随着喝聲,終南二叟電掣而退,順手把兩旁松脂火把皆抓起握在手中,洞外頓時塞進一捆捆的幹柴衰草。

    二叟火把一丢,一股濃煙冒起,無數幹柴冒起烈火,把洞口封死。

     在煙霧火光中,二十名終南高手,扶着房英,向秦嶺山麓疾瀉離去。

     夜色更濃,而“龍虎壇”洞口的火勢也更猛烈起來。

     口口口 曙光晨曦,使山嶺披上一層朦胧的外衣。

     在秦嶺通往長安的山道上—陣馬蹄聲,像擂鼓—般響着,四輛牛皮篷車,沖破晨曦,向長安方向急奔。

     四輛馬車車轅上駕車的禦老,竟都是身穿黃衣的終南弟子。

    在第三輛馬車的牛皮篷車中擠着十個人。

    因為車簾密封,車篷中的光線是幽暗的。

    隻有從車轅的漏縫中,射入一絲光線。

     這些人赫然是七派掌門及終南二老和房英。

     面目清癯的天山掌門梅花老人,身裁微胖的昆侖掌門地癡叟,臉泛紅色的華山掌門神火先生,雙目無神的睜着,神态間疲乏不堪。

    他們昔日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一派宗主掌門,可是現在,卻像日暮的老人,那麼佝偻而萎頓。

     武當掌門清虛真人的神态,已不如以住那麼飄逸。

    峨嵋寶印大師的僧衣,一片紫血凝結,污穢不堪。

    長春派的天垢師太兩鬓已憑添了許多白發。

    隻有終南掌門“玄靈飛劍”任可風,仍年青地顯露出一絲生氣。

    他們一雙雙眼睛俱凝視着房英臉上,看他痛苦地默默運氣療傷。

     終南二叟卻神色焦灼地注視着虜英。

    這兩位終南長老俱都知道房英受的内傷,定已超出他們想像之外。

     氣氛是低沉的,除了車聲隆隆之外,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心中都有一份感激,但是誰都知道,空言無補于實際,有—種愛莫能助的感覺。

     垂簾阖目中的房英倏然吐出一口氣,口角又流出一絲鮮血。

    他雖以本身功力,略制住傷勢加重,卻知道并非短期内能夠治療痊愈的。

     這時,他睜開眼睛望了望車中的各派掌門,就坐姿抱拳道:“房英拜見各位前輩。

    ” 車中人多擁擠,無法站立,他隻能恭謹地勉為一禮。

     武當掌門清虛真人首道:“賢侄,你傷勢好一些了麼?” 房英微微一笑,恭謹地道:“晚輩尚可支持,前輩請勿憂急。

    ” 他力持鎮定地保持一份雍容,避免自己的傷勢,影響了别人的情緒。

     “玄靈飛劍”任可風歎道:“少俠已無疑是各派的恩人。

    但在下等此刻功力俱失,無以為助,目前雖脫離魔窟。

    但前途仍危機重重,強敵說不定會立刻出現,令人不知該如何應付。

    ” 房英沉重地道:“情勢确實如此。

    天香院有靈鴿傳訊,消息瞬眼即得。

    咱們此刻人手雖不少,卻非對方之敵。

    所以區區覺得原來在長安與終南弟子會合之舉,必須要改變了。

    ” 昆侖地癡叟憂慮地道:“那麼應該往那一處去呢?” 房英沉思片刻道:“若以安全來說,莫如前往九華。

    但是在秦嶺‘殘陽叟’前輩竟未與九華派前往馳援,情況不明,令人不安,……現在确實不能确定何去安全。

    ” 車中所有人都有一層惘然的感覺,似乎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處。

     華山神火先生憤然歎道:“這些魔頭也确實心計深沉,老朽等雖是一派掌門,此刻卻無法再返回号令門上弟子,變成了荒野孤魂。

    ” 房英接口道:“當前急務,但如何使各位前輩恢複功力,能有自衛之力,晚輩年輕識淺,還望各位前輩深思熟慮。

    ” 車中所有掌門一聞此言,立刻沉思起來! 倏見長春派無垢師太開口道:“貧尼等功力皆失,除非以金針過穴手法,打通被制的全身經脈,将永無恢複功力希望。

    然武林中善此醫道者,耳聞隻有少林達摩五老,如今不如前往少林……” 房英接口歎道:“少林早巳成了頹垣敗寺,少林掌門及—幹弟子下落不明,師太所言,現已無法辦到了!” 無垢師太一怔,房英接下去道:“但是各位前輩想想當世之中,還有别的醫道通神的人麼?” 清虛真人倏然道:“貧道昔年采藥途中曾在五行山遇見—位醫道奇人!” 房英急急道:“是誰?” 清虛真人道:“草藥散人。

    ” 寶印禅師歎道:“這位草藥散人不懂武功,卻終年埋首藥物之中。

    貧道曾與探讨醫術之秘,相聚三日,感到其對醫藥知識,無窮無盡。

    唉!隻是他個性怪僻,是否肯伸手施救,也毫無把握。

    ” 房英大喜道:“清虛前輩既然知道有此人,就即刻前往五行山不妨試試。

    ” 接着轉首對“子午叟”道:“煩請前輩吩咐下去,第一輛馬車中的弟子,完全撤出。

    第二輛所有弟子由潼關轉道而往。

    三四輛車随同直奔五行山。

    ” “子午叟”愕然道:“這麼一來,實力豈非分散了麼?” 房英道:“天香院高手如雲,邪道八高手,據晚輩所知,已羅網六人,人多并不足以拒抗。

    如晚輩推測無誤,天香院聞訊後,必派高手全力阻攔。

    現在隻有布出疑兵,讓他們猜不出咱們行動路線,或可避過強敵阻截……” 說到這裡,胸口一疼,倏又張口吐出一堆瘀血。

     “子午叟”忙應諾,一掀車簾,飄身而出。

    一旁的“睛魂叟”道:“少俠還是快運功調息,勿再旁骛雜思。

    ” 房英知道再不壓制住傷勢,必再難支持下去,立刻點點頭,再度阖目靜坐起來。

     山道上奔馳的馬車,倏在岔道口,一分為三,各奔前程,這當然是“子午叟”下達命令的緣故。

     而車中的“玄靈飛劍”任可風,此刻倏對武當掌門輕聲道:“晚輩聽說武當有一種‘再生大法’秘訣,未知前輩是否能夠傳授?” 清虛真人怔了一怔,低聲道:“敝派中确有這種秘訣。

    但這種‘再生大法’系一種引元渡功秘訣,施者将功力盡失,受者固然得益,稍一不慎,卻将走火入魔,完全殘廢,掌門問此恁地?” 任可風凝重地道:“此行危機莫測,車中各位前輩功力盡失,如一遇警,毫無抵抗能力。

    若無一絕頂高手保護,兇吉難蔔。

    而本門長老及六位師弟功力雖堪稱一流之選,要擋天香院魔頭,恐力有未遂。

    故而晚輩之意,屬意于房少俠,以本門兩位長老功力,合計修為不下百年。

    若能輸成,各派将有長城為倚……” 清虛真人凝重道:“貴派長老能同意麼?” 任可風凜然道:“子午叟與睛魂叟雖是晚輩師叔,但少俠有恩各派。

    晚輩再以掌門吩咐,諒不至拒絕。

    ” 清虛真人猶疑地道:“掌門此舉是為了報恩?” 任可風歎息一聲,道:“與其說是報恩,不如說為了吾等安危!” 清虛真人點點頭道:“貧道愧已無能,若此情形下,任何人也會這般做的。

    任掌門人,隻要貴派長老同意,貧道豈能吞密!” 任可風欣然道謝,擡目向車中的睛魂叟招手示意。

    “睛魂叟”忙擁進去,到任可風身邊,低聲道:“掌門人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麼?” 任可風搖搖頭,臉色沉重地喃喃低語。

     “睛魂叟”聽完,凜然沉思片刻,道:“掌門人吩咐,敢不遵重。

    隻要有益于安危,老朽萬死也不辭,待老朽去喚老三商量。

    ” 語完,身形飄然穿出車簾,去找“子午叟”。

     車中各派掌門聽到這番耳語,默默然心靈浮起一陣激動。

    而房英卻仍空靈地按着少林“達摩罡氣”口訣療傷。

     但他感到提聚的殘餘真氣在運行中極度艱困。

    每行經胸口“章門”、“将台”,“期門”諸穴時,立刻遭瘀血淤阻,凝滞不通,反而疼痛難忍。

    他額上汗水滾滾,但真氣始終在丹田中欲騰又沉。

     其實也難怪,“龍虎壇主”廣釋喇嘛的“密宗手掌印”何等霸道,尤其以他年齡,至少也有一甲子以上修為,房英若不是修習的是少林神功“達摩先天罡氣”,早已屍橫當場了。

     此刻他療傷無功,一方面固是傷得太重,另一方面卻是因憂心重重,處于危機四伏中,無法完全靜下思緒,進入天人交會,人我兩空的境地,以至事倍功半的緣故。

     這時,奔馳的篷車外,兩條人影,飄然掀簾而入,正是終南兩叟。

     兩人向任可風微一點頭,立刻盤坐在房英身旁,阖目行功起來。

    車中各位掌門皆盡量裡擠,讓出寬舒的地方。

     倏然子午叟的右掌,貼住睛魂叟的背心,睛魂叟五指扣住房英的右腕“寸關”脈穴。

    車中的武當掌門立刻朗聲喝道:“靜必生慧天” 兩叟的緊張神色,漸漸趨于莊嚴平靜,盡管車聲轳轳,車身颠簸,但是兩叟的身軀卻如山一般穩重,随着車身起伏,毫不颠動武當清虛真人望着兩叟神色,微微颔首接着喝道:“真氣聚陽關” 兩叟額頂倏然冒出一層白霧…… “引渡天地橋” 房英身軀一震,臉上浮起一幅訝然之色,雙目驟然睜開。

     武當清虛真人倏然大喝道:“導源心為舵,房英,還不快阖目運功,百年難得一人,你不想找你父親麼?” 房英心頭一凜,兩叟以本身真元為他療傷,慌忙依言再度閉目,将本身真元與源源滲入的真氣融而為一,向傷處運去。

     漸漸地,也感到那從脈門滲入的真元愈強,周身如被火焚一般,有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轟!”他腦中似有一聲巨響,胸口窒息的感覺一暢,張口吐出一堆紫血。

     倏聽得清虛真人又喝道:“天橋循九轉,靈元入黃庭,若要竟事功,黃龍吸長虹。

    ” 房英是練武的人,那有不知這幾句似詩非詩的口訣,包括着一些練氣神髓,立刻依言将那源源而入的真元以本身真氣引導入“天地之橋”連轉九匝,立刻循陽經三脈而注入黃庭…… 漸漸地那種被火焚似的感覺消失了。

    靈台澄空,進入天人交泰的境地,身軀有飄浮的感覺,而那滲入的真元,仍像泉水一般源源而入。

     但是再看終南兩叟,卻頭頂霧氣迷朦,汗水如注,臉色愈來愈蒼白。

     他兩人半百修為,此刻皆分成一道細流流向房英體中,源源而出。

     時間在衆人緊張的等待下慢慢過去。

     而武當清虛真人卻籲出一口氣,欣慰地向終南掌門任可風點點頭。

     任可風輕聲道:“前輩,大功告成了幺?” 清虛真人也低聲答道:“差不多了,若無外擾,兩個時辰後,一切妥當。

    ” 任可風傷感地歎道:“可憐兩位師叔……” 清虛真人安慰道:“那草藥散人醫道通神入化,此去或可盡複功力,掌門人慧眼獨具,終南自有天佑。

    ” 任可風默默點首,心情依然緊張地望着兩叟及房英。

     就在這時,一聲怪嘯自遠處響起,遙遙傳來。

    嘯聲響起時似乎極為遙遠,但尾聲卻已離此不遠。

     車中所有人臉色不禁一變!正靜心吐納的房英,頹然垂手,癱瘓地依靠着車篷。

     這刹那,武當掌門大喝道:“少俠,你想走火入魔,前功盡棄嗎?” 房英神色一震,複又運氣做功,靜心吐納,額上隐隐冒出一片白氣,精神大增。

     顯然,兩叟的真氣貫入房英體中才有這樣神效。

     接着車簾一掀,白依山趨前報道:“看來遇上強手了。

    ” 任可風道:“來的有多少人?” 白依山道:“除那個鬼和尚還有兩個老者。

    ” 任可風眉頭一皺,那兩名老者是誰? 白依山道:“似乎是‘邛崃雙色魔’。

    ” 車中所有掌門人神色皆駭然一變! 任可風歎道:“二弟,現在車中所有人都無功力,隻有請你抵擋一陣。

    我們生死與共,若能拖延時間,盡量拖延,能過一個半時辰,即可無誤。

    ” 二劍白依山因不知剛才車中“輸功渡元”之事,心中不知一個時辰後,從哪兒找救兵來,臉上一片詫然之色,卻仍應諾退身。

     此刻,在車外,終南八劍的二、三、四、五、六,七劍,個個仗劍屹立,在車前排成半弧形,緊張地面對着道中屹立的人。

     這兩人不用說,正是天香院中絕頂高手,一個是紅衣喇嘛,正是“龍虎壇主”。

     另兩個是老者,水泡眼,秃頭匏牙,不是“邛崃雙色魔”還會有誰。

     于是荒涼的山道上頓時暗暗湧起層層緊張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