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嶺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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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寒風。

     荒林山道。

     兩輛牛皮篷馬車,一前一後,停在驿道中。

    第一輛馬車前,站着終南六劍,個個仗劍護車。

     車來處,“邛崃雙色魔”及廣釋喇嘛臉上浮動着鄙夷的冷笑。

     隻見廣釋喇嘛吆喝一聲道:“那些掌門王八在哪輛車中?” 六劍居中的二劍白依山,豎劍朝天,雙手抱拳,拱一拱手道:“在下終南白依山,知道大師必不肯甘休。

    但區區終南六劍卻望大師能有些高手風度!” 廣釋喇嘛滿臉肥肉一橫,瞪眼道:“灑家來自西天竺,中原高手見過不少,怎樣才算是高手風度!” 話聲一頓,嘿嘿冷笑道:“若無高手風度,你們這六人恐早已變為灑家掌下遊魂!” 白依山冷冷道:“高手對敵,以功力較強弱,判生死,大師怎能出口不遜,辱罵敝派掌門?” 他是故意挑字眼,拖延時間,廣釋喇嘛被數說得-怔,旋即哇哇大叫,厲笑道:“區區幾個掌門人,豈放在灑家眼裡。

    你們這些小子莫非是想早點送死!” 說完,寬大的紅色僧衣一晃,雙掌驟然翻出…… 這刹那,一旁的大魔花不邪喝道:“壇主且慢動手!” 廣釋喇嘛一呆,收手怒道:“長老是什麼意思,阻止灑家動手?” 要知道他雖為“龍虎壇主”,但在“天香院”中身份特殊,除了天香院主外,無人敢幹涉他行動。

    故“邛崃雙色魔”身為長老,論職位身份雖比他高,但若以功力權勢而論,這廣釋喇嘛,根本不賣賬。

     隻見大魔花不邪水泡眼一翻,嘻嘻笑道:“網中之魚,大師何必急在一時,倒叫江湖笑話咱們沒風度。

    嘿嘿,反正時未過午,車中除了七個廢物外,隻有終南兩個老兒及什麼姓房的小子還有一點能耐。

    咱們幹脆放點宗師風度,慢慢解決。

    ” 廣釋喇嘛鼻中冷冷一哼,道:“兩位長老既這麼說,灑家就來耍個貓玩耗子。

    ” 二魔花無邪魚紋眼一溜六劍,接口道:“喂?我說你們聽到沒有?乖乖讓開,把馬車調調頭,或許還可以保存一條命。

    大師面前,老夫代你們說說。

    ” 三劍令狐衷哈哈長笑道:“花老丈好意,區區兄弟心領了。

    今日之戰,生死不論,咱兄弟早抱着車在人在,車毀人亡。

    ” 大魔花不邪水泡眼也斜,嗤地一聲,冷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個?” 五劍王威冷冷道:“終南八劍在武林中也不是無名之輩,現在咱們六兄弟雖自知不是三位對手,但三位若要稱心如意。

    嘿嘿,恐也還得費一番手腳!” 廣釋喇嘛大吼道:“那兩個老兒及姓房的小子何不一齊出來!” 二劍白依山心中忖道:“奇怪,兩位師叔何以不出來?”他暗暗懷疑,口中卻笑道:“大師打發了咱們兄弟,師叔在車中自會現身相見!” 廣釋喇嘛狂笑一聲道:“好,你們是一個一個上,還是一齊上!” 二劍白依山目光-溜五位師弟,沉聲回答道:“功力不能勉強,江湖規矩卻不能逾越,在下六兄弟願依序領教大師絕學。

    ” 大魔花不邪嘻哨一笑道:“不愧名門宗師,都有這種陋規矩,何不把老夫兄弟算上-份。

    ” 二劍白依山心頭一緊,他明知如師兄弟六人聯手布陣合擊,或可幸存生機,卻怕三名絕頃高手也同時出手,因而決定以一對二,以生命來換取-個時辰的時間,以待後援。

    若“邛崃雙色魔”也出手,以二對三,隻合兩陣,-個時辰可以過手千招,一陣是否能擋五百招,實在大有問題。

     那知廣釋喇嘛狂笑道:“長老盡可袖手督戰,灑家要斃這區區終南六劍,易如反掌。

    ” 大魔水泡眼一翻,冷冷道:“大師既然如此說,老夫兄弟就為大師掠陣好了!”目光一瞥二魔,飄退-旁。

     終南六劍心頭頓時一松,即見廣釋喇嘛吼道:“你們六人那一個先上!” 二劍白依山緩緩上前兩步,長劍平胸-橫,轉首對其餘五位師弟道:“不論愚兄是生是死,皆依江湖禮數,依序出場,不得搶手出擊,知道麼?” 其餘五劍神色皆惑然不解,他們不懂師兄何以舍安取危。

    二劍白依山豈有看不出五位師弟懷疑之理,接下去悲怆地道:“掌門令谕如此,不容違背。

    ” 廣釋喇嘛大喝道:“那有這多廢話!還不放馬過來!” 二劍白依山轉首肅然道:“終南白依山領教!” 橫胸長劍,猝然卷出,終南絕學“玄靈劍法”源源而出。

    隻見千條劍影憑空而起,咝咝劍風,把廣釋喇嘛整個罩住。

    在這瞬眼間,白依山已揮出三招之多。

     那知廣釋喇嘛身影恍動,狂笑一聲道:“這點手法也敢在佛爺面前賣弄,殺!” 雙手一抖,平胸推出,隻見平地湧起一層流轉紅霞,挾着一陣焚人欲窒的狂飚,向劍影中硬生生撞入,用的正是“密宗雷手印”。

     二劍白依山陡然一聲輕嘯,身形如柳絮一般,斜滑六尺回身出劍,反手揮出一招“玄靈吐丹”。

     他本打算遊鬥,以争取時間。

    此刻眼見這等威勢,豈肯硬拼。

    腳下移動如風,又接連剌出六劍。

     廣釋喇嘛僧衣如鼓風一般漲起,厲笑道:“好賊溜!” 右掌一曲一伸,倏向劍影抓去,以空手硬抓精鋼利劍,招勢之霸道,未曾見聞過,連一旁的“邛崃雙色魔”也不禁乍舌。

     白依山神色駭然,身形一彈,收劍滑向右側。

    那知身形方避過對方這一抓,倏聽得廣釋喇嘛厲笑道:“姓白的還不上陰間報到!” 一股如山罡勁,猝然撞到胸頭。

    原來廣釋剛才一抓竟是虛招,觑準白依山移動身形,右掌猛甩而出,這情形仿佛白依山自己湊到對方掌風上去似的。

    這刹那,白依山惶然欲避,已晚了一步,嘭地一聲,掌勁打實。

    “哇!”鮮血如泉水一般,從口中噴出,身軀已象斷線風筝,摔出七八丈之遠,連哼也未哼出聲,“吧哒”一響,已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兩人由開始動手,到白依山喪命,前後僅一盞茶時刻。

    交手不過兩招半,這種情形看得終南剩餘的五劍,臉如土色,悸栗喪魂。

     他們眼見二劍白依山屍躺血泊之中,皆默然落下兩行清淚,緊張和悲憤交集,每個人的身軀皆抖顫起來。

     廣釋喇嘛兇目瞥了八丈遠的屍體一眼,得意地發出一聲長笑。

    笑聲中,猛然一轉身,面對其餘五劍,精光如電一掃,笑聲陡頓,吼道:“第二個誰來送死?” 三劍令狐衷猛然邁出一步,顫聲大叫道:“我令狐衷領教!” “教”字未落,邁出的足尖一墊,身形如箭,電掣而起,向廣釋喇嘛沖去,長劍随身而走,直刺對方胸膛。

     語完劍到,劍到人到,這搶先出手,出奇一襲,當真是快若光電,攻敵不意。

     廣釋喇嘛突然一聲怒吼:“你嫌死得太慢!” 身形奇怪一閃,衆人眼前一花,他竟與三劍擦身讓過,右掌猛然向令狐衷後心印去,令狐衷悲怒交進,一劍刺空,眼前人影已失,知道已經不妙。

     他雖劍道高手,怎及得這位異域邪道異僧,身形就在一錯閃避間,廣釋喇嘛的掌力已結結實實地印上他後心。

     又是噗地一響,旁人看來,猶如令狐衷沖勢未止,身形淩空飛出十餘丈,慘哼一聲,一頭撞在道旁一棵大樹幹上,反彈回來,恰巧與二劍屍體雙雙躺在一起。

     鮮血與腦漿進流,黃泉道上又多了條冤魂。

     這一次竟前後不到一招,僅是一舉手之間,三劍就喪命了。

    一旁的“邛崃雙色魔”大聲喝采,大魔對二魔輕聲道:“這和尚不但掌力沉厚兇猛,輕身功夫也不錯。

    ” 二魔匏牙動-了-動,點點頭道:“無怪天香院主對他另眼看待!” 這邊五劍卻已是心膽欲裂。

    五劍王威倏然大吼道:“我們怎能一個一個送死?” 五劍王威悲厲地大叫道:“兄弟們一齊上,生不共辰,死而同時,也不枉師兄弟一場!” 六劍周岘大叫道:“四師兄說得對,終南一派弟子,面死不懼,也好讓江湖上知道正義尚存!” 八劍胡畏大鳴一聲,長劍陡然揮出一朵老大的劍花,向廣釋喇嘛掃去。

     這一引動,四、五、六、八劍如瘋狂-般,蜂湧而上,四柄長劍幻起層層劍瀾,直向喇嘛圍去。

     車篷中,撩開隙縫觀戰的一幹掌門人看得心驚膽裂,目不瞬睛。

     尤其終南掌門,更是悲痛欲絕,連連歎息道:“唉!我的錯,我錯了。

    他們不知就裡,竟拼命起來。

    這樣一來,違背了拖延時間的計劃,豈非死得冤枉!”他心中雖在歎冤,口中卻不敢出聲點明。

     不過片刻,車外響起一陣慘嚎,隻見八劍胡畏首先身軀被廣釋喇嘛震出三丈,橫屍道旁,一命嗚呼。

     任可風悄然移坐車中,阖上雙眼,心中默默禱告着。

     其餘的掌門人,也離開縫隙,每個人都不願再偷窺下去,默默地互望着,過份的驚心悲痛,反使每個人的神色,變得混沌而茫然。

     終南兩叟此刻雖與普通人無異,把-身修為讓渡給了房英。

    此刻已休息過來,恢複了一絲體力,雙睛盯着默默靜坐。

    寶相莊嚴的房英,神色卻-片焦灼,恨不得立刻運功完畢。

     但是時間還不到一個時辰,房英卻正值運功吸元的緊要關頭。

    此刻他天人交會,對外界任何情況都聽不到,就是聽到也無法竭止住體内洶湧澎拜如浪濤-般的真氣。

    他必須以自身真元,慢慢融合這些突然增加的真元,歸納丹田,循轉到七經八脈。

     車外又響起一聲慘嚎!任可風與七劍同師數十年,清楚地知道那聲慘嚎是發自五劍上威口中。

     無疑地,五劍王威也跟着二、二劍一樣,魂落黃泉,隻聽得峨嵋寶印大師及長春無垢師太連聲低頌佛号,臉上一片肅穆。

     兩位佛門出家掌門似在為剛死去的英魂超度。

     車中的氣氛在沉默中帶着絕望。

    因誰都知道,這場搏鬥根本已成了絕望之戰。

     車外響起了廣釋喇嘛的狂笑聲。

    隻聽得他道:“想不到你們這幾個兔崽子一點也不怕死!嘿,既不怕死,灑家倒要耍耍猴子,讓你們慢慢的去死!” 接着五、六劍的狂吼聲,陣陣傳入車中,任可風黯然歎息喃喃道:“五弟六弟真傻!真傻!對方既不想立下煞手,何不趁機遊鬥!唉!傻透了!”自言自語,似乎恨不得大聲講明白。

     一旁的華山神火先生卻苦笑道:“任掌門人,想不到貴派也有象老朽這等火烈性子的人!” 蓦地車外又響起一陣慘厲的狂吼!任可風無力地默默道:“啊!是六師弟!唉!” 衆人此刻心頭頓時無望地一沉!每個人都想到,自己命運的終點,也快到了! 任可風卻情不自禁地又舉手拉開車篷一絲縫隙向外望去,心中默默道:“五師弟!五師弟!你千萬要能再支持盞茶時刻!” 目光瞬處,果見六劍周岚一顆腦袋整個震碎!橫在路當中,山風四起,天地似也在悲号,風沙中傳來陣陣血腥氣味。

     僅存的五劍王威此刻雙目通紅,長劍刷刷刷忘命進招,劍劍不離廣釋喇嘛要害。

    可是任他劍勢如何詭疾淩厲,每劍都是隻有分毫之差,竟傷不到廣釋一根汗毛。

     隻見廣釋喇嘛身形閃動間,倏東倏西,口中冷笑道:“終南六劍隻剩你一人,要聽灑家的話,幹脆就舉劍自刎!” 手掌一反,詭然橫拍而出。

    啊!正好擊在王威背心。

     “吭!”王威身形前沖三步,一個跄踉,吐出一口鮮血。

    但是這一掌,廣釋喇嘛隻是心存戲弄,掌力拿捏得恰好。

    王威雖受了不輕不重的傷,卻并未失去戰力。

     這種比死還難堪的刺激,使得他更如瘋狂一般。

    隻見他拿穩身形,刷刷刷,回身重又連出三劍,口中凄厲地喝道:“大爺就是要死,也得在你賊僧身上戳上兩三個洞!” 廣釋喇嘛僧衣飄動,讓過三劍,怪笑道:“沖你象小孩子玩竹竿一樣的劍法,還能奈何得了佛爺?打!讓你再嘗嘗佛爺掌上功夫!” 左掌一揚一推,啊地一聲,又是一掌結結實實拍在王威左肩上。

     這一掌比剛才又重了三分,打得王威吐出一口鮮血,橫移六步。

     這時的王威混身浴血,神态猙獰而凄厲,狂笑道:“賊秃,大爺死也不會饒你,跟你拚了!” 劍勢橫掃直揮,刮起呼呼劍風,不要命的亂砍亂殺,猶如狂人一般,在一再刺激下,他似已失去了理性,劍勢雖然兇猛,卻已根本不成招式章法。

     但他每出一劍,必挨上廣釋喇嘛一掌。

    隻見場中一條紅影,飄動如虹,不時響起一兩句極盡侮辱的諷刺。

    直逗得一旁“邛崃雙色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