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吐語折玄龜 鐵膽書生抒谠論 低頭消夙孽 毒心惡寇逞兇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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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武林絕學,關系太大,暫時無法下山,遂不但把淬毒魚腸賜給傅君平,并還教他制配劍中毒液之法,毒龍子母梭與飛雷錾,也每樣賜了三枚!囑咐他轉告宋三清,一切小心應付,自己功成以後,便即親到翠竹山莊,約宇内三奇,開一場絕古罕今的英雄大會! 傅君平得意洋洋的身懷三寶,東返途中,突然遇着現掌四靈寨刑堂的安大海香主,及那持鈎老者,報告鐵扇閻羅孫法武,現在洪湖之旁落發為僧,并出手管了閑事,反與本寨弟子作對! 傅君平一怒之下,率人問罪,才引起這場争鬥,“飛雷錾”出手,已知情敵鐵膽書生必死,蛟筋雙龍索揮舞之勢一停,雙肩微晃,人已退到林口,面含獰笑,打算欣賞情敵在師門至寶之下的慘死之狀!即退一萬步想,“飛雷錾”、“毒龍子母梭”,再若無功,自己也可立即退身,從那柄青虹龜甲之上,蠱惑西域門下,來和這叔侄二人作對。

     慕容剛不知厲害,持劍硬格“飛雷錾”,傅君平不免心中好笑,面上得意兇獰之色益顯,就在諸人懵然無知,奇災立發之際,突然林外一聲極為洪亮高喝: “慕容師弟,趕快施展師門絕學‘巧渡寒塘’身法,這東西萬萬碰它不得!” 随着話音,一股綿柔暗勁,已自橫裡,向那根狀若長釘的天南至寶“飛雷錾” 湧去! 慕容剛聽那暗中發話之人,話音甚熱,又叫自己師弟,不覺詫異萬分,但“飛雷錾”已到面前,無暇多想,青鋼劍疾收上格之勢,劍尖一點地面,人就在劍柄之上,來了一式“卧看天星”,然後力貫右臂,推劍化勁,用右手照來人指教的師門絕學“巧渡寒塘”,青鋼劍脫手插入地中,微微一顫,人已如落葉輕飄,飄出八九尺遠,與呂崇文并立一處! 那根“飛雷錾”則被橫裡來的綿柔暗勁一激,向慕容剛相反方向,偏飛少許,但這樣一來,業已到了它那自動爆裂距離,“砰”然一聲震天巨響起處,滿天烏光亂飛,威力之強,委實驚人,悟非大師離得稍近,閃避不及,右臂連中四五粒碎鐵,竟被生生打斷! 傅君平見天南雙寶“飛雷錾”,“毒龍子母梭”,雙雙出手,仍未傷着心目中強仇鐵膽書生摹容剛叔侄,隻把悟非大師斷去一臂,本來已有退意,瞥眼再見林中發話提醒慕容剛之人業已走出,是個中年清癯僧人,心中更自驚懼,但倚仗預留退步,身在林口,遂鋼牙猛挫,手指中年清癯僧人獰聲喝道:“鐵木賊秃,你屢壞我事,傅君平與你業已仇充天地,恨滿江湖!明年三月三日,你也到我翠竹山莊一會!”交代完畢,人影已遁入林中,慕容剛見林中走出的清癯僧人,竟是無憂師伯門下的澄空師兄,又聽傅君平稱他鐵木,這才恍然大悟,所謂“鐵木大師”,就是澄空師兄行道江湖,所用别号,怪不得能有那高功力,在南雁蕩山之中,三掌便将毒心玉麟傅君平震傷,而把天香玉鳳嚴凝素救去。

     但此時尚無暇寒喧,急忙趕到被“飛雷錾”炸斷右臂的悟非大師身旁,由澄空大師以囊中妙藥,為他止血敷治,悟非大師方自慘然一歡,澄空自己笑道: “大師不必難過,此事還是怪我恐怕那‘飛雷錾’當時爆炸,傷人更多,不敢猛使真力,隻以柔勁,将它略為激偏少許,不想此物果然不愧号稱天南三寶,威力這大,以緻有傷大師法體,澄空正自歉疚不盡呢!” 悟非大師搖頭說道:“悟非自在慕容大俠劍下回頭,早把這副臭皮囊,看得無足輕重,如今以一條右臂,消卻平生孽累,真是再好不過!我歎的是怎的天不厭亂,四靈寨騷擾江湖這久,眼看就可能瓦解冰捎之際,傅君平又弄來這極為霸道的天南三寶,慕容大俠明春之會,豈不平添不少阻力?” 到此略頓,微歎一聲又道:“悟非中途學佛,慧覺畢竟未深,邪消正勝,理所當然,任憑它魔焰再高,也終必敵不住諸位仁人義俠的浩然正氣!” 轉對澄空,單掌問訊,恭身一拜說道:“悟非潛心般若,未獲真诠,意樹心花,終嫌塵染,菩提明鏡,難遣緣空,大師有道高僧,可否賜予接引?” 慕容剛忙把悟非大師前事,對澄空師兄,解說一遍,澄空聽完,合掌答禮,莊容說道:“大師孽海能回,智珠已朗,真如了徹,法矩常明,即此已是莫大慧業,何須澄空接引?不過我們結個道侶也好!”回頭對慕容剛說道:“師弟可曾否記得八年以前,遠上北嶽紫芝峰,我送你過壑之時,曾經許你他年有事之時,略盡綿薄,佛家偶然一語,便是因緣,好今已踐前言,替師弟在南雁蕩山,辦了一件大事,保全天香玉鳳嚴凝素的白壁無瑕,并将她送回南海,但妙法神尼,性情果然古怪已極,我若非深知底細,應答有方,幾乎把一番好意,弄成個沒趣而返!嚴凝素已知你與四靈寨明春訂約之事,現正苦煉一套劍法,期至自來找那毒心玉麟傅君平,報仇雪恥!師弟在此期間,千萬暫忍相思,不可去往南海小潮音探望,以防萬一惹惱那位從不許人登門的妙法神尼,則他日與嚴凝素之事,必将你多生不少波折!我近來正修大乘佛法,為你之故,已有耽延,必須立返恒山,明春之會,不能再參與了!” 話完目注地上安大海及持鈎老者的四段殘屍,竟向呂崇文合掌一拜,說道: “呂小俠,提三尺劍,斬天下魔,原是英雄快事,但‘但得一步地,何處不饒人?’願呂小俠于得放能放手之間,稍體上蒼好生之德!” 呂崇文窘得一張俊臉通紅,不知怎樣是好? 澄空話畢,側顧悟非笑道:“大師臂傷如何,可還另有牽挂?”悟非大師答道:“臂傷自經大師妙藥調治,已然無礙,此身以外,萬物皆空,悟非别無牽挂!” 澄空笑道:“此身原與萬物何異?人生百年,昙花瞬息,将相王候,美人豪俠,何嘗不是一例空空?一人有相,便落下乘,此處不可再留,你随我恒山走走!” 攙住悟非大師左臂,絲毫不見縱躍作勢,兩人平步淩虛,輕飄飄的落向密林之内,半空中并向慕容剛、呂崇文,含笑揮手為别! 呂崇文除劍術以外,就曾以七禽身法輕功自負,但見澄空走時身法,未免自慚功候差得太遠,比不上人家這樣自在輕靈,不帶絲毫火氣! 慕容剛為澄空師兄那臨去數語,怅然久之,拔起方才為避“飛雷錾”借刀飄身插入地下的長劍,叔侄二人,合力把安大海等殘屍掩埋以後,相與步出林外,到了洪湖之濱。

     這時長夜已過,曙色微明,慕容剛看着這一片籠煙寒水,想起方才若不是澄空師兄趕到,自己青鋼長劍,一格傅君平的那隻“飛雷錾”,隻怕已粉身碎骨,化為異物多時! 下山以來,自己還常以氣質業已變化,遇事能夠沉穩,不似早年浮躁自許,那知江湖鬼蜮之多,委實經見不盡! 如今澄空師兄臨去留言,囑咐不得妄自向那南海小潮音探望天香玉鳳,四靈寨之事,則又與璇玑居士歐陽智約定,三月三日期前,彼此互不相犯!然則這還有一段雖不太長,但也不太短的時間,卻是如何打發? 他這裡正在躊躇難定,呂崇文忽然叫道:“慕容叔父,那位西門豹老前輩臨終以前,不是曾有遺言請我們代他侄兒西門泰化解傷害小銀龍顧二莊主的一段恩怨麼?現在我們無事可做,行道江湖,則走那一條路都是一樣,何不去趟巢湖,一來找展翅金鵬顧大莊主,說開西門泰之事,二來順便看看那武當滌凡道長,與天龍劍客陶萍等人行蹤何在,他們不是曾表示明年三月,要随我們上翠竹山莊掃蕩群魔,慢說這幾人武功不弱,就是在一旁替我們助助威勢,也是好的!” 慕容剛被他一言提醒,心想受人之托,即應忠人之事,何況這又是那位令自己懷念不已的西門豹的臨終遺言,此時無事,正好走趟巢湖,遂含笑點頭,叔侄二人,離卻雲夢,東奔安徽而去。

     到巢湖姥山的顧家莊内,顧清得報,大喜出迎,那位天龍劍客陶萍,則因顧清喪弟寂寞,留此相伴,根本就未别去。

     略為寒喧以後,慕容剛即行委婉陳辭,提起西門泰之事,展翅金鵬擺手笑道: “慕容大俠不必再提,此事詳情,顧清均已知悉,千毒人魔西門豹那等惡人,居然還能澈底回頭,他侄兒西門泰,難道顧清就放不過麼?倘若此人和他叔父一樣盡忏前非,則舍弟之死,也就并非毫無價值了!” 慕容剛、呂崇文見西門豹在楓嶺石室,以半壺毒酒,一席清談,盡忏生平罪惡之事,除自己叔侄以外,絕無他人知曉,怎的會在這位展翅金鵬口中說出?不由大為驚詫,急忙迫問顧清。

     話說慕容剛要追問根由,展翅金鵬顧清便将詳情說出道:“月前有一獨臂僧人,來到姥山,指名會我。

    一見之下,覺得此人好生面熟,但無論如何,想他不起。

    最後還是他坦然自承,就是當初與金錘羅漢,來此較技,在青衫以内,暗藏毒猬金蓑,害死舍弟的九華惡寇西門泰! 一聽之下,我幾乎當時拔劍動手,但為對方面上那種湛湛神光所懾,竟自不太相信他所說是真! 獨臂僧人,含笑擺手,叫我不必驚疑,便自當初西門豹化身南天義,在此假用八九玲珑手法,點他五陰重穴開始,一直說到西門豹在積翠峰石室之内,對慕容大俠叔侄,把真面目揭開。

     原來西門豹對慕容大俠叔侄置腹推心,傾吐一切之際,西門泰就在那石室之外潛聽,事了之後,他覺得舍弟之仇,既然是他自己所結,似乎不應由慕容大俠,向我遊說請求化解,所以披發剃度,換着僧衣以後,便來到姥山,登門請罪,聽憑處置! 我聽完他所述以後,由于對方雙眼神光及一臉正氣,知道不是虛言,頗為感動,立加好言安慰,把殺弟之仇,一筆勾卻! 他見我不記前仇,也不深謝,隻是單掌當胸,不住念佛,并到舍弟墳前,親自奠酒三杯,然後告别。

    臨行之時,我曾問他今後何處安身?他答以:為惡既在九華,回頭亦不必另住他處,九華絕頂,面壁苦禅,就是他今後歸宿! 慕容剛、呂崇文聽展翅金鵬顧清娓娓講完,才知其中究竟,他對陶萍、顧清,把别來經曆叙述一遍,因滌凡道長系約定明春約集幾位同門,來此陪陶萍、顧清等同往翠竹山莊助陣,彼此互一計議,覺得四靈寨中不但玄龜羽士宋三清,毒心玉麟傅君平,武功絕世,連單掌開碑胡震武之流,也均屬上中矯矯之選,何況又加了那位武功出衆,智計絕倫的璇玑居士歐陽智,勢力委實太強,自己這面算算人手,雖然個個身懷絕學,深入虎穴,終仍稍嫌薄弱!時期既不在遠,何必再事浪迹江湖,消耗精力,遂決定就在這巢湖姥山之上,各自把本身所學,加功苦煉,以備到時赴會翠竹山莊,掃蕩這橫霸江湖十有餘年的群魔巢穴! 衆俠在此磨厲以須,王屋山四靈寨總壇翠竹山莊之中,也何嘗不在大事準備? 就此一段時間以内,已被那位璇玑居士歐陽智,向玄龜羽士宋三清,貢獻良謀,整頓得四靈寨氣象一新,群魔亂舞! 玄龜羽士慧眼識人,自璇玑居士歐陽智,一到翠竹山莊,宋三清就覺得此人機智、武功,無不高明,誠心倚為四靈寨擎天新柱,要他遞補裴伯羽之位,繼任金龍令主。

     歐陽智再三不依,說是單掌開碑胡震武,在本寨資望極深,功勳卓著,理應由其繼任。

     恰好關中雙鳥李氏兄弟,也分自湖南、廣西歸來,果如慕容剛所料,君山釣叟常天健,婉言辭謝,拒不受邀,廣西勾漏山的天欲仙子鮑三春,卻是一請便到。

     宋三清再三相勸,歐陽智始終謙抑不允,四靈之位,不能虛懸,無可如何之下,隻得依從歐陽智之意,擢升單掌開碑胡震武為金龍令主,賀号“鐵爪金龍”,并請天欲仙子鮑三春,就任天鳳令主,賀号“勾魂彩風”! 對歐陽智名位一節,則經四靈一再商讨,決定尊稱四靈寨護法,位居客聊,實則俨若軍師,凡屬較為重大之事,玄龜羽士宋三清,無不問計這位璇玑居士! 單掌開碑胡震武,從玄龜堂首席香主之位,居然一躍而為金龍令主,心中也對這位力為自己進言的歐陽護法,感激涕零,所以歐陽智除與宋三清,惺惺相惜,氣味深投之外,就對這位新任的金龍令主,交稱莫逆。

     歐陽智在這一段期間,一再向宋三清剀切陳言,說明四靈寨如欲永為武林霸主,必須除有堅強實力以威懾群衆之外,再加上以德服人方足!所以建議朱三清,明定規條嚴禁寨中弟子,仗倚寨勢,率意為惡!并将疇昔惡行較者,久為江湖切齒之人,好好整頓幾個,則四靈寨威,必可立振! 玄龜羽士越聽越覺得自己洪運當道,這位歐陽護法,着實高明,立即如言照做,果然翠竹山莊之内,氣象一新,真有蒸蒸日上之概! 歐陽智策劃寨務,稍有餘暇之際,便悉心布置他那座“璇玑竹陣”,宋三清、胡震武等人,幾度入陣參觀,果然神妙有方,比起先前那座聽來頗為震人的“正逆五行九宮竹陣”,高明得宛如天壤之不可相較!若非歐陽智引路指點,隻憑這位玄龜令主腹中所學的那點陰陽生克之理,真還未必能夠輕易進出自如! 毒心玉麟傅君平,則被新來的那位天欲仙子勾魂彩風鮑三春,弄得魂不守舍,頹廢已極,宋三清看在眼中,不禁眉頭緊皺,但知傅君平在天香玉鳳嚴凝素身上,失意已久,此時略為荒唐,也不好深說,但會期已近,時日無多,大戰欲臨以前,翠竹山莊之内,反而一片安詳靜谧! 鐵膽書生慕容剛叔侄方面,因彼此約定,期前互不相犯,玄龜羽士到不大擔心,他所煩憂的是久聞妙法神尼,怪僻無倫,性如烈火,怎的嚴凝素遭受傅君子逼婚未遂那種奇辱,時隔這久,豪無動靜,對方越是這樣沉沉穩穩,音訊全無,越是使自己在心神之上,承擔一種不知禍變之來的莫大壓力! 流光如駛,轉瞬之間,離雙方定約拜山之期,僅剩十日,那位歐陽護法,興高彩烈地向玄龜羽士稱賀,說是這一戰以後,四靈寨定可永雄武林,絕無風浪! 為示本寨氣派及度量之大起見,所有明樁暗卡,似應一律撤去!翠竹山莊十裡之外,即行遣人迎賓,并在玄龜堂後,璇玑竹陣之前,搭了兩座看棚,及一座“會武高台”以作較技之用。

     一切準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