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吐語折玄龜 鐵膽書生抒谠論 低頭消夙孽 毒心惡寇逞兇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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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離三月三日會期,僅剩四日,玄龜羽士宋三清,淩晨盥洗方罷,才與歐陽智一同步出院中,欲往各地巡察,但隅一擡頭,臉上勃然變色,身形微動,平拔起兩三丈高,在玄龜堂匾額之上,伸手揭下三張大紅拜帖! 宋三清展開拜帖,不禁心神巨震,眉間益聚愁容,歐陽智接過一看,第一張上,寫的是:“鐵膽書生慕容剛,率世侄呂崇文,諧武林群俠拜!” 第二張上,寫的是:“雙首神龍裴伯羽,九現雲龍裴叔傥,率裴玉霜拜,” 最後一張,也最使宋三清觸目驚心的,卻隻有七個大字,寫的是:“南海妙法,嚴凝素。

    ” 玄龜羽士宋三清,因自己雖然聽從歐陽智之言,翠竹山莊内外,不設樁卡,但也要到會期前一日才撤,此時依舊巡班值夜,好手如雲,怎的對方把三張拜帖,貼到本寨重地玄龜堂的匾額之上,上下諸人,居然毫無所覺?尤其拜帖之上,不但雙首神龍裴伯羽,中了歐陽智的九絕神針未死,與裴叔傥父女同來,連那曾經立誓不履中原最難纏的南海妙法神尼,居然率領嚴凝素也到!這一來敵我雙方,形勢幾乎立時逆變,自己師尊天南雙老方面,迄今音訊毫無,高黎貢山遠在雲南,立即求援,時間也已不及! 這一位群魔魁首玄龜羽士宋三清,竟被三張拜帖,弄得心神不定,愁眉難展,沉吟半天過後,才想出了一條萬一不敵,便即用最惡毒的手段,使赴會群雄同歸于盡之策,在客位看台以下,遍埋地雷火藥,而把藥信藏在璇玑竹陣中心的一座小屋之内! 此事宋三清作得萬分隐秘,除歐陽智以外,連傅君平,胡震武、鮑三春,全不知曉! 動手埋藏火藥地雷的寨中弟子,事完以後,宋三清一掌一個,統統震死,以防萬一機密外洩,被對方先期指破,坍台丢人,還在其次,這撒手制勝之策,豈不滿盤成虛? 火藥埋好,宋三清心頭略放,正與歐陽智、傅君平等人,商談瑣細接待的江湖禮數,突然手下報道:“黑白勾魂二位刁家香主回寨。

    ” 四靈寨目前正是需人之際,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藝出崆峒,頗為不弱,白衣勾魂刁潤在金龍堂前較技,用螳螂陰爪,暗算呂崇文,被人家内家罡氣,把雙手十指,一齊震折以後,羞愧難當,乃辭回崆峒,再練絕藝! 如今來到恰是時候,平白又添兩名好手,傅君平眉頭方自往上一挑,刁潛、刁潤,業已雙雙搶步階前,向堂上四靈令主,恭身施禮。

     傅君平因兩人雖然原屬金龍堂下,卻是自己心腹,含笑說道:“兩位刁香主藝成回寨,到得正巧,還有三日,刁二香主的斷指之仇,呂崇文小賊,便将來此拜山,到時叫這些狂妄匹夫,先嘗嘗你新練成的崆峒絕學!” 白衣勾魂刁潤,一撩月白長衫大袖,低頭一看雙手,獰笑說道:“刁潤十指連心,齊齊折斷,與呂小賊此仇深似三江四海!前次向令主辭行之際,我兄弟有言在先,要等雪卻此恥,才有顔面重回寨中效力!如今在我恩師鬼手真人苦心教導之下,已把師門絕藝“銅仙指”練成,因知呂小賊等,三月三日拜山,特在期前趕回,聞得玄龜令主,命人自翠竹山莊迎賓十裡,我兄弟拟向令主讨令,在十裡以外,暗中邀劫,清算前仇,并略挫來人銳氣!” 毒心玉麟傅君平,何等行家?聽白衣勾魂刁潤,說是練成“銅仙指”,不由暗中注意他左右雙手,果然十指第一節的膚色,略有不同,隐泛蒼黃暗綠! 知道第一節指骨,被呂崇文震折,即令有靈藥敷治,僥幸得免殘疾,但武功之上,幾種比較厲害的指壓之力,用來未免大為減色,報仇何能有望?遂在一狠心之下,索性将第一節指骨截斷,另配十枚以風磨銅鑄成,加淬劇毒的特制指套! 這種風磨銅淬毒指套,名為“銅仙指”,不但任何金鐘罩,鐵布衫暨十三太保橫練,也禁不起他一抓,略見血絲,立時斃命以外,并還可在極端危急之中,以十枚指套,化成一蓬無堅不摧的暗器光雨發出,端的使那些不知此物底細之人,防不勝防,厲害無比! 但傅君平對呂崇文劍術武功,已有相當認識,暗想“銅仙指”雖然見血封喉,呂崇文那等身法,未必便能沾及肌膚?隻有最後的脫手飛打一招,出人意料,似乎還有兩三分的僥幸成功之望! 故聽刁潤讨令以後,心中略一打轉,利害已明,冷眼一看歐陽智面上神色,頗似不以為然,知道他素來主張講究氣派,所以才盡撤暗卡明樁,迎賓十裡,定然不會同意刁潤的暗中邀劫之策!大哥對他言聽計從,隻一開口,便會把自己方才所想的有利無弊之事阻住! 原來傅君平深知刁潛、刁潤之師,崆峒插天崖鬼手真人的一身武功,陰辣詭毒已極,隻因右腿風癱,所以不常在江湖之上行走!刁潛、刁潤此去若能僥幸為己方除去強敵,當然最好,尚若失敗,死在慕容剛、呂崇文之手,也可因此弓! 出鬼手真人,為對方平添一個強敵!所以此事或成或敗均甚有利! 心中這一反複衡量,見玄龜羽士,沉吟未答,而歐陽智業已口角微動,遂趕緊搶說道:“兩位刁香主,練成絕藝,來複前仇,自然可以便宜行事!但此會集聚天下武林好手,關系本寨聲譽極大,二位刁香主,必須小心從事,盡力施為,并得好就收,不要反為敵人讪笑!” 刁潛,刁潤同時恭身答道:“刁氏兄弟向來睚毗必報,此番尋仇,沉舟破釜,甯折不彎,令主盡管放心,刁潛、刁潤縱令骨化飛灰,亦決不會有弱本寨的絲毫威望!” 傅君平大笑擺手,刁潛、刁潤雙雙向堂上告退,玄龜羽士默默無言,那位璇玑居士歐陽智,卻滿含深意的看了毒心玉麟傅君平一眼! 轉瞬之間,明日便是會期,執事之人,又向内堂報信,說是翠竹山莊以外,來了一位黃衣僧人,自稱離垢大師,要見玉麟令主l衆人齊覺得離垢大師之名甚生,傅君平卻面帶喜色,含笑說道:“這位離垢大師,是西域一派,無上高手,“四佛十三僧”中的十三僧之一,與我有過一段交誼。

    我因知小賊呂崇文掌中所用,乃是昔年大漠神尼故物“青虹龜甲劍”,天山絕頂,青虹龜甲劍惡鬥日月金幢,劈死魔僧法元之後,至今西域一派,引為奇恥大辱,閉關苦練神功,直到最近,所謂的“四佛十三僧”,自認已足睥睨中原武學,才派遣弟子紛紛察訪大漠神尼有無傳人及這柄青虹龜甲劍的下落!我既然發現劍在呂家小賊手中,又與離垢大師相識,遂特遣急足,遠奔西域,告知此事,如今離垢大師已來,此人為“十三僧”之首,在西域派中,名位僅僅略遜“四佛”,是極好幫手,大哥賞個全臉,我們四靈兄妹,與歐陽護法,一同接他一下!” 玄龜羽士宋三清,正在發愁南海妙法神尼,與雙首神龍裴伯羽兄弟,全有帖到,估量己方人手,似難應付之時,聞得西域十三僧之首,離垢大師來到,自然高興,遂與胡震武、傅君平,鮑三春,及歐陽智等人,一齊往接。

     途中傅君平說明,自己因與這離垢大師交好,知道如今西域一派武功,首推“并醉、笑,癡”四佛,次之即數“離”字十三僧,現離垢大師既來,如果四佛之中,也有幾位能到,則根本無懼南海妙法! 談笑之間,來到翠竹山莊莊門,那離垢大師已由人請在迎賓館中落坐,是個一身黃衣的高大僧人,獅鼻巨口,相貌威嚴,僅從雙目所蘊精光,已可看出,果然身懷極高武學! 一會之下,相見恨晚,宋三清等人,一直把這離垢大師迎進玄龜堂内,因離垢大師,不忌葷酒,開筵暢飲,傾叙甚歡,離垢大師聞得妙法神尼等人,均将與會,微笑說道:“各位令主,盡管放心,就因這青虹龜甲劍,再現江湖之事,敞派好手‘四佛十三僧’,業已齊下中原,至遲在會期前一日,必定趕到!貧僧既與傅令主有舊,又承傅令主訊告知此劍下落之德,自然應為貴寨,稍盡綿薄!不是貧僧說句狂言,十三僧暫且不談,西域‘病,醉、笑、癡’四佛,力能伏虎降龍,那裡還懼什麼南海妙法?” 宋三清、傅君平等人,聽得“四佛十三僧”,居然全到翠竹山莊,并肯拔刀相助,則平添十七名好手,勝負之數,豈非已可穩操勝券?個個眉飛色舞,得意已極! 那位璇玑居士歐陽智,則起身離座,拿了一把酒壺,走到離垢大師面前,含笑說道:“歐陽智久欽大師貴派的絕藝神功,每惜無緣瞻仰,如今得親佛駕,足慰平生,且借這一杯水酒,略示敬意!”說罷,右手持柄,左手扶蓋,便欲為離垢大師斟酒! 離垢大師一看歐陽智執壺手法,便知此人要藉敬酒為名,考較功力!知道方才話說太滿,可能對方不服,心想就讓你們見識一下西域武學也好! 他本來隻知四靈令主,功力極高,卻未把這位歐陽智護法,看在眼内,雖然口稱不敢,雙手擎杯,含笑起立,但隻是随意接酒,足下既未站樁,手上也隻微蓄六成真力! 那知壺口杯沿,還未接觸之時,離垢大師即已感覺到了歐陽智這持壺下壓之力,重有千斤,一驚非同小可,趕緊聚集全身真力,貫注雙臂,足下也暗合子午,這才算是半斤八兩,秋色平分!一杯酒斟完,彼此相視一笑,璇玑居士歐陽智,眉頭微微一皺,自歸原座,離垢大師卻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中原武學,委實不能輕視,料不到這樣一位四靈寨護法,居然有如此功力? 龜玄羽土等人,卻猜不出歐陽智好端端的,要考較這位離垢大師的功力作甚? 但知他素來機智過人,每一舉措,均有深意,何況當着離垢大師,也不便相問,遂由毒心玉麟傅君平,含笑舉杯,與離垢大師,互訴離情,把這一過節岔了過去。

     三月三日大會之期,轉瞬即屆,四靈寨翠竹山莊以内的各種準備情形,暫慢交代,且說巢湖姥山的群俠方面。

     慕容剛、呂崇文在這一段時間之内,整日均系鍛煉本身内外功行,并與天龍劍客陶萍、展翔金鵬顧清,相互研磋,陶、顧二人,因此得了不少益處! 等到二月上旬,那位武當滌凡道長,果是信人,與師弟滌塵,及另一位武當名宿青松子,飄然莅至! 天龍劍客陶萍的一位師叔,少林道惠禅師,也聞訊趕來,連鐵膽書生慕容剛叔侄共計八人,齊赴豫北王屋,四靈寨總壇,翠竹山莊赴約。

     過得黃河,離翠竹山莊,隻有四五十裡之時,恰好正是三月初一傍晚,滌凡道長勸群俠就在這小村之上,好好歇息一宵,明日午後到達翠竹山莊,等到初三正日再行正式論武! 慕容剛也覺到得太早,大可不必,群俠遂選了一家比較潔淨寬敞的店房,以作休息。

     休看這村店雖小,所整治出來的酒飯,卻出人意料的着實不錯,不但質好量豐,有香有色,而且味極鮮美! 呂崇文正吃得津津有味時,突然眉頭微皺,好似想起一事,向慕容剛說道: “慕容叔父!這個萊味道,特别鮮美,我怎麼覺得好熟,像是在那裡吃過?” 慕容剛被他一提,也有同感,方在含笑思索,呂崇文突然一聲驚叫道:“慕容叔父!這世上莫非有鬼?我想起了,這酒萊不但味道,連件數花樣,不完全是和我們在楓嶺山積翠峰,西門豹老前輩的那座石室之中,所吃的一模一樣麼?” 慕容剛心中也自機伶伶一個寒顫!暗想呂崇文所說,半點不差,那酒萊的件數花樣和味道,果然與那在西門豹石室之中所食用的,完全相似! 他們叔侄疑神疑鬼,膽顫心驚,其他群俠,均尚未明究竟,紛紛争問,但就片刻之間,每人均覺得有一種溫和壓力,使自己困倦欲眠,終于無法抗拒,一個個的伏桌酣睡!等到醒來,已是次日午後,而衆人全在各人房内的自己睡榻之上,鋪蓋齊全,那裡是昨夜伏桌而眠的那等光景? 一覺居然睡得這樣長法,而且被人家從外室搬到房内,代鋪代蓋,毫無所覺,這一千江湖奇俠,豈不全成了酒囊飯袋?此地又離四靈寨總壇甚近,倘若四靈寨故意調侃,還有什麼臉面,再去拜山赴會? 所以不論鐵膽書生,滌凡道長,或是道惠禅師,臉上都紫得成了個紫茄子一般!但每,人微一用功,精神卻隻更好,真氣亦隻有更純,毫無什麼誤服蒙汗藥之類,事後的那種疲乏感覺! 等檢點攜帶各物之時,卻令人大吃一驚,單單少去了呂崇文欲在明日,仗以掃蕩群魔的那一柄稀世寶劍,大漠神尼的青虹龜甲劍! 但在他背後原來的插劍之處,卻換了一張紙條,系在上面!呂崇文氣得全身直抖的展開一看,上面寫的是:“三月三日之會,四靈寨全力以待,非經苦鬥,不克為功!諸位仁俠遠來勞頓,允宜有充份休息,養精蓄銳,一戰平魔!故老夫親下村店廚中,整治酒肴,并暗置甯神益氣之自煉靈藥‘歸元散’,以助一宵好睡! 玄龜羽士宋三清,毒心玉麟傅君平,再加上新近繼位龍風二靈的鐵爪金龍胡震武,勾魂彩風鮑三春,與那璇玑居士歐陽智等人,雖然個個極惡窮兇,然以諸位仁俠的絕藝神功,裴伯羽兄弟,妙法神尼師徒,又可能齊來參與,正勝邪消,本無可慮! 但今日清晨,形勢突然逆轉,呂小俠在雲夢澤中,以青虹龜甲劍斬除安大海等人,被傅君平認出此劍來曆,遂遣急足馳函,飛報西域! 當年大漠神尼,在北天山絕頂,劍劈魔僧法元以後,西域一派即閉門練功,冀雪前恥!迄今已有十七名一流好手産生,名為‘并醉、笑、癡’四佛,及‘離’字十三僧,個個身懷絕世武學。

    得傅君平馳函告知青虹龜甲劍,又現江湖之訊,西域派中,記仇心切,四佛十三僧,居然同下中原,今日黃昏,便可趕到王屋! 老夫暗中曾加揣測,十三僧已不好鬥,‘并醉、笑,癡’四佛,則更為難當! 若容他們進入翠竹山莊,明日之會,恐即穩居敗面! 事急從權,隻得妄自下手,暫借呂小俠青虹龜甲神劍一用,欲在中途截住西域派下諸人,故現此劍,把他們引得遠出數百裡外。

    才好讓諸位仁俠,得以放手掃蕩群魔,把這橫霸江湖,為惡多年的四靈寨翠竹山莊,毀諸一旦!” 最後并加上一行小字,說是自此前行途中可能有人暗算,小心“毒指能飛”,即可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