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孽海猛回頭 痛改前非敵變友 惡行不思悔 割袍斷義弑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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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重穴! 叔侄二人,閉目行功,各以本身真氣,助長一清道人的極弱中元,足有頓飯光陰,一清道人腹内微響,二人才相視含笑縮手。

     一清道人雙目微開,聲若遊絲說道:“貧道身荷活命重恩,報答不盡,我那不成才的結盟師弟,怎麼樣了?” 慕容剛一面為他整頓衣襟,一面答道:“那惡道已與道長割袍斷義,何必再行叫他師弟?現已被我點倒,先命令道童送道長回觀内雲房歇息,愚叔侄還要在他身上,追問天香玉鳳嚴凝素俠女的下落!” 一清道人凄然一歎,欲言又止! 慕容剛招手叫過那躲得遠遠,見大觀主二觀主翻臉動手,不知怎麼是好的道童,将一清道長,扶回觀内。

     呂崇文卻走到惡道一塵身畔,一腳替他踢開穴道,痛得惡道一聲凄厲慘嗥,捧着那隻被慕容剛般禅掌力,反震撞折的左掌,慌然起立! 呂崇文青虹龜甲劍,嗆啷出鞘,劍指惡道前胸,沉聲問道:“這白馬主人,天香玉鳳,目下陷身何處?” 惡道兇性又發,一陣桀桀獰笑說道:“小娃兒!你以為一支寶劍,就吓得住你家道爺?那真叫做妄想!有本領的當胸一劍,超度你家道爺,四靈寨自然會海角天涯捉到爾等,把你們肉剁為醬,骨磨成灰!” 一語未了,呂崇文嘿然冷笑,收劍用指,手法如風,在惡道肩頭胯際和腰問的幾處大筋重穴之上,連捏帶點! 惡道登時出聲慘嚎,全身一齊抽搐抖顫,又複倒地不起,額上汗珠,如黃豆般大,直往下滾! 慕容剛見呂崇文竟使出最厲害的錯骨分筋手法,處置惡道,正覺稍過殘忍,但轉念一想,這類兇人,連死都不怕,若不如此,怎能逼得出他的口内實言?遂向地上惡道說道:“你不說實話,平白受苦,我若在這錯骨分筋手法,再給你點上‘五陰絕脈’,你真禁得住麼?” 那“五陰絕脈”,乃是刑中之最,一經點中,連張軟紙,拂在身上,均如萬刀碎割一般,人自不能絲毫動轉,隻得就在當地熬上七天肝腸寸斷、心腑油煎的無邊痛苦,然後五髒齊裂,七竅狂噴黑血而死! 惡道被呂崇文的錯骨分筋手法,整治得已經縮成一團,不停慘哼,再一聽慕容剛要加點他的“五陰絕脈”,吓得不住将頭連點,目光之内,也斂卻兇芒,露出乞憐之色! 呂崇文“哼”然冷笑說道:“我還以為你有多麼兇橫暴戾?原來依舊是一身軟骨頭,經不了一點大風大浪!慕容叔父,我把他筋骨還原以後,再若不說實話,你便立時下手,點他‘五陰絕脈’!’話完運指如風,一點兩捏,替惡道解開周身筋骨強烈抽搐的所生痛苦,一疊聲的催着惡道,趕快說出天香玉鳳目下陷身何處? 惡道此時簡直喘息不定,語不成聲,勉強結結巴巴的說道:“天……香玉…… 鳳,此……時……正在……戴……雲……山絕……頂……的龍……潭之……側!” 呂崇文聽他把話說完,青虹龜甲劍,精芒微掣,一劍攔頭橫掃,把惡道一頂九梁道冠,和滿頭頭發,一齊削落,正色叱道:“從你這樣一朝投靠四靈寨,便對結盟十餘年的師兄,驟下毒手的狠毒心腸看來,委實罪不容誅!但我想你再壞也壞不過八年以前的千毒人魔西門豹去,像他那樣惡人,一旦回頭頓悟,居然變成仙佛一般,使我不得不留你一線生機,削發代首,以觀後效!茫茫孽海,務望你及早回頭,倘若二次再犯在我的劍下,要想活命,除非是日從西起!”話完任憑一塵惡道,捧着重傷左手,蹒跚入林,回頭便與慕容剛一同入觀。

     慕容剛聽呂崇文向一塵惡道所說之言,心頭頓生無窮感慨,暗想誰說是人力難挽天心?自己師伯無憂頭陀與靜甯真人,均認為呂崇文是天生群魔克星,一身殺孽,其重無比!但經過楓嶺積翠峰腰的石室以内,與千毒人魔西門豹化身的南天義,席深談之下,不僅似海深仇,坦然盡解,今日并能以西門豹為鏡,诰誡放走這個連自己均厭惡已極的一塵道人!可見得無論何等惡人,隻要能夠确實澈底回頭,其受人尊敬程度,及影響世道人心之深,決不因其昔日所為,有所差異,甚至為難能可貴,更有超越常人之處! 這時一清道人,傷勢雖然尚須十天半月調養,才得痊愈,但呂崇文所贈靜甯真人妙藥,靈效非常,已可随意說話,聽二人談到放走一塵經過,龍眉雙皺,沉思說道:“呂小俠宅心仁厚,留他一條自新之路,自是光風霁月的俠士襟懷,令人敬佩!但天香玉風嚴女俠,所受‘柔骨迷煙’隻有我這不成材的師弟,才有解藥,不然縱然将人救出,因那迷香一經嗅入,藥力曆久不退,卻是怎生區處呢?” 慕容剛叔侄聞言,也不禁瞠目相視! 但人已放走,無法再追,慕容剛苦笑一聲,向一清道人說道:“嚴俠女功力盡失,身在虎口,加以援救不容須臾延緩,隻有先行把人救出,再作道理!戴雲山絕頂龍潭之側,是何所在?道長如知,請加指點,我叔侄一刻難留,馬上就要動身前往!” 一清道人答道:“戴雲山又稱佛嶺,就與這洞宮山派連接,主峰盤結在大田、德化二縣之間,絕頂有池,名日“龍潭”,據說深不可測!龍潭之旁有一古刹,住持僧人,似是武林人物,嚴俠女失陷之處,可能就在這座古刹之内!不過這一路之上,因賢叔侄心急赴援,必然不肯繞走官塘大路,則重山峻嶺,斷崖絕壁,跨下駿馬,雖均千裡龍駒,到底不太方便!何況以賢叔侄武功造旨,入聖超凡,棄馬步行,隻快不慢,并反會減去不少地形方面顧慮!故依貧道之見,不如把三匹駿馬,寄存我這小觀之中,由此照着正南,略略偏西的方向走去,貧道估量賢叔侄腳程,約莫明日黃昏,當可翻過大素山,再往正南,所見的一座刺天高峰,便是戴雲山的主峰佛嶺!” 慕容剛知道一清道人,所說有理,心上人身中“柔骨迷煙”,顧名思義,必然骨軟筋柔,功力全失,又在毒心玉麟傅君平存心輕薄的虎視眈眈之下,萬一白壁沾瑕,便盡傾五湖四海之水,也難洗此恨!匆匆把黑白紅三匹駿馬,交代觀内道僮,便與呂崇文起立告辭,照着一清道人所指示的方向途徑,施展輕功,電奔而去! 一清道人所言,半點不差,一路所經全都是千尋絕澗,萬仞孤峰,有些奇險之處,不要說是駿馬難行,即連猿猱之屬,也幾乎無法飛渡! 叔侄二人,盡力狂馳,晝夜未息,果然在次日黃昏之際,翻過大素山頭,遙見遠遠一座孤峰,獨秀群山,刺天兀起! 慕容剛略一盤算,向呂崇文說道:“峰頂龍潭古刹,既系四靈寨黨羽,則根據我們一路見聞,極可能設有什麼地道機關之類,賊人此際,必然想不到我們會來,就算一塵道人趕來報信,他那武功腳程,相差甚遠,這一晝夜狂奔,把他甩下定不在近!所以此番入寺,隻宜暗探,不宜明攻,但能設法竊聽寺中的背後之言,天香玉鳳嚴俠女,究竟被困何處,便可拼力下手援救!最忌的是顯露形迹,打草驚蛇,他們一有警覺,定必守口如瓶,那時我們縱把整座廟宇,翻轉過來,恐也難以尋找嚴俠女的被困所在!”呂崇文也覺得慕容叔父所慮甚是,點頭稱是。

     慕容剛又道:“所以我們且到孤峰之下,覓一隐僻之處,略為休息,待夜色深籠,再行上峰探聽!” 叔侄二人,計議既定,遂在那孤峰之下,找了一個小小洞穴,略為憩息。

     可憐慕容剛此時真不啻度刻如年,腦海之中,時時幻想出心上人遭受毒心玉麟傅君平輕薄淩辱的可布景象,好容易等到天垂夜幕,月現斜空,才一同施展絕頂輕功,極端隐秘,草木不驚地向峰頭攀援而上! 峰頂果然是占地不小的一泓潭水,水旁建有一座古刹,匾額橫題“龍潭禅寺”。

     慕容剛叔侄蹑足潛蹤,窮搜半夜,根本就未曾聽見這廟中的任何一人,提說過“天香玉鳳”四字! 但從住持方丈法元大師口中,卻隐約聽出明日晚間,由四靈寨中極高人物主持,要在此處開一秘密緊急會議,一幹小僧,也在連夜打掃那座大雄寶殿,似是準備用作會議之所! 慕容剛心中暗忖,自己叔侄二人,業已把這龍潭禅寺的所有房舍,全部勘查,天香玉鳳之事,卻依然毫無蹤影!但明夜在此主持秘密會議的四靈寨中極高人物,分明就是那玉膦令主毒心玉麟傅君平無疑,隻要能夠綴定,或擒獲此人,心上人蹤迹定然不索自得! 萬般無奈,隻得再忍一宵,退回峰下以後,告誡呂崇文四靈寨龜龍麟風,威鎮江湖,決非一路上所遇的二三流腳色可比!千萬不可恃藝驕人,心懷傲念,趁此一日半夜光陰,彼此好好靜坐調元,加強本身功力,就是明夜上峰,主要目的,也不在戰鬥,而在暗中竊聽天香玉鳳被困之處,與四靈寨何以要在這佛嶺龍潭的古刹之内,召開什麼秘密會議?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出手,就是出手,也要為另一人掩護,不使全露痕迹,才可在敵方以為完全機密之下,得探骊珠,而定統盤應對之策! 呂崇文見慕容叔父在心上人陷于賊手,白壁懸危的那等緊急的情況之下,猶能強制激動情懷,權衡利害,不由欽佩已極,唯唯應命! 半夜而後,繼之一日,當中除了略進幹糧山泉之外,全在靜坐凝神,固元調氣!次日天一黃昏,二人便自猱升絕峰,因昨夜已把形勢看好,到達龍潭寺後,立即避開寺僧耳目,雙雙縱身藏入那打掃潔淨,用作會議場所的大雄寶殿以外的匾額之後! 此處居高臨下,雖然看不見殿内情形,但以他們叔侄二人功力,略為靜心凝神,殿中所有言語,均可聽得清清楚楚! 入匾以後,慕容剛又用極低聲音,向呂崇文附耳悄語說道:“四靈寨四靈令主,能使那多草澤龍蛇,甘心受其駕馭,身手絕非凡俗!所以我們如用穴窗偷窺之法,必被發覺,難以探悉他們的真實算計!如今這匾後藏身,隻聽不看,雖然較為穩安,但仍應預防萬一!你輕功較好,倘賊于發現匾後藏人,可即現身下峰,在昨夜居留的洞中相候。

    我則依舊蜷伏不動,他們決想不到匾中另有一人,一切機密,便可了如指掌!不過千萬不可好勝纏戰,以誤大事!” 呂崇文方一點頭忽然靈機一動,也自附耳低聲說道:“叔父!把你身邊所藏那瓶西門豹所贈的易容丹,給我一粒!” 慕容剛被他提醒,覺得變易容貌,豈不更好?遂各取一粒易容丹,用唾液化開,塗在臉上,借着初升皓月的反映微光,相互一看,那西門豹無怪又稱“千毒人魔”,所煉易容丹,委實妙極!呂崇文業已成為一個黃瘦枯幹的中年面相,慕容剛卻變作一張青臉,上面還有不少紫黑瘢痕,異常醜怪! 二人方在相顧暗笑,耳邊履聲橐橐,已有多人入殿! 本來靜悄悄的大雄寶殿之中,立時笑語喧嘩,亂成一片!但少頃過後,“當當當”的三聲鐘鳴,殿中立時恢複一片靜寂! 慕容剛、呂崇文屏息靜聽,鐘鳴之後,又有兩人緩步入殿,殿中先來諸人,一齊“刷”地一響,似是起立迎接! 随聞移動坐椅之聲,一個口音怪異,宛若枭鳴之人說道:“法元大師,此會關系甚大,不但絕不容有外人擅自闖入,即我本寨弟子,如無我特發令符,一樣不準妄登此峰!你四周警戒之人,派得可夠!” 慕容剛心目之中,以為毒心玉麟傅君平,既然在這附近,則此會必系由他主持!那知大謬不然,這發言之人,口音甚生,但聽先後入殿的共是兩人,則另外一人,必是傅君平無疑! 傾耳再聽,一個宏亮口音,想是這龍潭寺的住持法元大師應聲答道:“回覆令主,法元已派門下四大弟子,往峰下警戒!” 這一聲“令主”,把慕容剛吓了一跳,心想四靈寨龜龍麟風四位令主,自己已見其三,這人口音陌生,也是令主,難道竟是四靈寨首腦,号稱武功最強的玄龜羽士宋三清?如果真是此人,則這次秘密會議的意義,必然重大無比!方自向呂崇文用手示意,叫他小心靜聽,勿露形迹,那宛如枭鳴的口音,又已說道: “你門下弟子,擔任警戒之責,恐怕太軟!還是你本人與太行四傑,辛苦一趟!” 立有數人應聲而起,走出殿外。

    那人稍停又道;“我四靈寨創設以來,聲威極盛,各派憚服!但自玄龜堂首席香主單掌開碑胡震武,與梅花劍呂懷民結怨,蘭州尋仇,鐵膽書生慕容剛救走呂懷民獨子呂崇文,練藝八年之後,居然敢闖我翠竹山莊,訂約決戰!并直到括蒼山摩雲嶺分壇被破,飛天火燕魏紅绡歸報經過,才知道對方藝出無憂頭陀和靜甯真人門下,連太湖三怪那等功力,括蒼一戰,也掃數傷亡,故對明春之會,不得不妥加籌劃!但這叔侄二人,武功雖好來頭雖大,仍不足對本寨構成嚴重威脅,今夜在座之人,都是我宋三清多年心腹,你們可知我所說的本寨之中的莫大危機何在?” 慕容剛一聽果然不出所料,這聲如枭鳴之人,正是玄龜羽士宋三清,越發凝神傾耳,隻聽并無一人應聲,宋三清一陣陰森幹笑,又自說道:“我料衆位不是看不出危機所在,隻是礙于權位,不便直言,這種态度,足以毀滅本寨,今後務宜深戒,宋三清坦率直言,若以本寨目前實力而論,确已淩駕武林各派,何懼慕容剛、呂崇文區區二人?就是他們師長無憂頭陀與靜甯真人,宋三清也可搬請我兩位恩師,出面應敵!所以本寨危機,在内而不在外,當初合手締造本寨的四靈令主,如今居然離德離心,這種情勢,若不趕緊設法消除,才是我四靈寨的緻命打擊!胡震武香主,你随我多年,對此可有體會?” 一個蒼勁口音答道;“令主所慮極是,不過……”言猶未了,宋三清突然沉聲問道:“殿外何人?” 原來呂崇文聽得那一聲“胡震武香主”,知道深仇在座,想起當年母親卧病,黑夜飛頭的椎心慘痛,由不得的一挫鋼牙!那知道玄龜羽土宋三清,果然不愧四靈之首,這些微的挫牙之音,竟被聽出! 呂崇文知道無法再藏,隻得照先前所約行事,一陣震天長笑,自匾後縱身落在階前,對着大殿之内的八九名江洋巨寇岸然說道:“在下路過佛嶺,遊賞龍潭之勝,不想偶然遇上名震江湖的四靈寨在此集會!方才聽說你們寨内,現有危機,不是在下自诩,憑我胸中智計,以及掌上神功,足可為你們解除一切憂慮,而所需代價也不甚高,隻要把四靈令主之位,讓我一席即可!” 呂崇文一面胡扯,一面目光電掃,業已看清殿中共隻九人,默計連先前所派走的甚麼太行四傑,可能就是玄龜羽土宋三清,與他玄龜堂下的十二家香主! 中座之上的一個尖頭縮頸,五短身材而微胖的道裝之人,天生一副龜形,不問可知,定是玄龜羽士宋三清!宋三清左首第一把靠椅之上坐着一個豹頭鷹目,五十來歲的老者,可能就是自己殺母深仇,玄龜堂首席香主單掌開碑胡震武! 他在匾後所聞宋三清口内之言,知道這場會議内容,關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