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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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子裡。

    他和童胡妹是青梅竹馬的一對。

    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穿越那條蜿蜒曲折的穿過山丘、田野和森林的寬窄适中的小小馬路,一起戴用路邊的野榛子樹那綴滿小小的圓圓的嫩嫩的綠葉的纖細枝條編制的插上白色的刺梨花的花環,一起對抗班級裡陌生的環境,她使他第一次有了保護一個人的意識。

    (她嫁給了一個大她十幾歲的運煤的司機,用幾雙新嶄嶄的白紗手套就把她俘獲了,對她很兇)(抹胸口,幫楊姨媽家割稻子,打滾,看牛坡,土頂廟,平房頂,王金花,王媚幺,春春哥,冬冬姐,小林幺,鋪滿細石子的毛狗路,下面是水田,水井,溝渠,上面是一壁緩緩的徐坡,草坪,牛庸懶的在上面吃着草。

    太陽頂在天頂,風徐徐吹來,十分惬意·······毛都沒長,有啥樂趣?春春哥卻壓得緊緊的······) 而他家那頭可愛而又結實的小黃公牛在牛販子手裡從與寨頂遙遙相望的小寨包包上傳來的撕裂人心的、響徹寰宇的“哞——哞——哞——哞——”聲則是他聽見的他家最後一頭牛的叫聲了——那叫聲已經穿透了他的靈魂而變得永不磨滅了,它将永生永世的跟着他了。

     他的弟弟弟媳正月十五還沒過完就把兒子丢給公公婆婆就慌裡慌張的坐上開往浙江的火車了,他們去年結婚的錢就是從那裡打工來的,他的弟媳有個叔叔在那邊,在他弟弟和弟媳認識之前他弟媳就在那邊打過工了。

    他們的結婚酒和兒子的滿月酒是一起合辦的——雖說還沒有得到法律上的承認——這是村子裡面流行的趨勢。

    雖說他的嶽父嶽母在酒席上陰陽怪氣的賣着兩張黑臉連桌子都沒坐就走了。

    前不久他們吵着要離婚,他的嶽母對她的婆婆說,他們這婚也不用離了,反正他們連張結婚證都沒有。

    因為他的弟媳還差一年才能達到法定結婚年齡。

     他的弟弟從小就受到除了家人(他弟弟從小就是他媽媽的死對頭。

    他們都屬虎。

    )以外幾乎所有人的喜愛,既嘴甜又會說,人緣好得令人驚奇——可他卻從來沒有嫉妒過他弟弟,甚至還暗自竊喜有個這樣的弟弟,并且引以為榮——上下友鄰村寨沒有不知道。

    人生得十分俊秀——甚至一次一個高他弟弟一個年級的村裡的初二女生帶着幾個女同學來他家玩時,其中一個留短發的矮黑粗壯的女同學剛一踏進他家家門就對着他弟弟手舞足蹈的大聲驚呼“唔,張國榮——”,搞得一屋子的人都莫名其妙,然後幾個女生在那裡一邊不時的側過頭來往這邊瞟一眼一邊把頭埋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說着“太像了,太像了,是在太像了”——他們兄弟長得很相像——可奇怪的是他卻哪怕連一丁點帥氣的影子都沒有——他讀高中那會兒每逢周末回家時經過的那個村子裡的人總是把他喊成他弟弟的名字(他一開始還認真澄清,可總有人叫錯,後來他發覺沒用就任憑他們胡亂叫他也胡亂笑着答應了)。

    他的初戀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邂逅的。

    那是他弟弟的小學同學,一個腦袋圓圓、肩膀圓圓、手指頭圓圓的圓鼓鼓的健壯得像一頭小母鹿般的小美人。

     據說他弟弟小學四年級時就失去了童貞,那是在一個懶洋洋的午休時分桌椅橫飛的教室裡發生的具有傷風敗俗的小插曲。

    對象是一個發育得過快而年齡卻遠未跟上的同班女生。

    她已經和高他兩個班級的哥哥的兩個好朋友當中的一個睡過了,而另一個正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時機一成熟就立馬撲上去。

    她長着一雙勾人攝魄的媚眼和一個像充氣的皮球一樣脹鼓鼓的身體。

    學校裡饑渴難耐的未婚青年男教師和一群乳臭味幹的窮小子都整夜整夜的為她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