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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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慮。

     一陣清風撩起耳畔發絲,我擡手拂去,不經意間見一名淡淡紫衣的女子,獨自憑欄而立,袅弱身影在這錦繡叢中分外寥落。

     那紫衣女子盈盈立在闌幹旁,望着池中星星點點盛開的白蘋,神情幽遠,兀自出神。

    我凝眸看向那娉婷身影,不知為何,自第一次在元宵夜宴見了她,便隐約覺得熟悉,分明不曾見過,卻好似故人一般。

    我心中微動,移步走到她身後,淡然笑道,“喜歡這白蘋麼?” 顧采薇回眸一驚,忙屈身見禮。

    我莞爾道,“南方水澤最多這花了,這時節,想必處處綻放,最是清雅。

    ” “是,南方風物宜人,很是令人向往。

    ”顧采薇低垂了頭,語聲輕細,頰邊卻笑意深深。

    我不動聲色地掃了她一眼,轉眸看向一池白蘋,曼聲道,“登白蘋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顧采薇驟然雙頰暈紅,輕咬了嘴唇,一語不發。

    我如何看不透這女兒家的心思,她是睹物思人,想起了我那遠在江南的哥哥。

     可惜這世上姻緣,又有幾人如意——她這一番相思,隻怕是要空負流水了。

    且不論以哥哥的門庭地位,注定不能迎娶一個沒落門庭的女子為妻;就算抛開門庭,隻怕哥哥也是無心再娶。

    當年與嫂嫂的一段恩怨,時隔經年,他都不曾放下。

    可歎世事弄人,偏偏讓每個人都與最初的眷戀擦肩而過。

     顧采薇猶自垂首含羞,我不忍再看她,輕歎一聲,“蘋花雖美,終究随波逐流,與其空懷怅惘,不如珍重所有。

    ”她擡首,怔怔地望着我,一雙流波妙目轉瞬黯然,似被陰雲遮蔽了星辰。

    到底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我心中微酸,輕拍了拍她手臂,心中憐惜又多幾分。

     除去顧采薇,其他名門閨秀卻無一人讓我看得入眼,偏偏她又心有所屬。

     我擱了手中名錄,定定對着一盞明燭出神——或許是子澹在我心中太過完美,皎皎如同天上月,放眼凡塵再無一人可匹配;也或許是我太自私,固執地守護着那份已經不屬于我的情懷,舍不得讓旁人分享了去。

    扪心自問,我對錦兒的所為,并非不介懷。

     想起了錦兒,又想起阿寶的眼疾毫無起色,越發心煩意亂。

    我起身踱到門邊,見天色已黑,阿越又一次催促,“王妃還是先用晚膳吧,王爺還在議事,一時也不會回府,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 我卻全無胃口,莫名煩亂,索性屏退了左右侍女,獨自倚回錦榻,拿着一卷書悶悶翻看。

    不知不覺困意襲來,隐約似漂浮在雲端,周遭霧茫茫一片,不知身在何處。

    顧盼間,蓦然見到母親,一身羽衣霓裳,明華高貴。

    她對我微笑,神情恬淡高華,隐有眷戀不舍,我張口欲喚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轉眼間,母親衣袂拂動,淩空飄舉,竟徐徐飛升而去。

    “母親!”我失聲大叫,猛然醒了過來。

    眼前羅帷低垂,紗幔半掩,我不知何時躺在了床上。

     床幔掀起,蕭綦趕了過來,“怎麼了,方才還睡得好好的。

    ” “我夢到母親……”我隻覺茫然若失,卻説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方才的夢境仿佛還在眼前。

     “想念你母親,明天就去慈安寺瞧瞧她。

    ”蕭綦拿過床頭外袍給我披上,又俯身替我穿上鞋子,“方才見你睡得沉,沒有叫醒你,現在也該睡餓了吧?”他一面抱我下床,一面喚人傳膳。

    我懶懶依在他懷中,側首看他,很似乎久沒見他這般喜形于色,“什麼事這樣高興?” 他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今日生擒了忽蘭。

    ” 突厥王最青睐的忽蘭王子,号稱突厥第一勇士,也是賀蘭箴最忌憚的對手。

     此番生擒了忽蘭,如同斷了突厥王一條臂膀,對突厥軍心撼動之大,士氣打擊之重,自然可想而知。

    然而更重要的是,忽蘭被生擒,恰成了牽制賀蘭箴最有力的籌碼。

    忽蘭一天不死,賀蘭箴即便登上王位,也一天不能心安。

    萬一賀蘭箴翻臉毀諾,我們亦可掉頭與忽蘭結盟,置他于腹背受敵之境。

     ——猶記當年在甯朔,蕭綦與忽蘭聯手将賀蘭箴逼至絕境,卻又放過賀蘭,令他回歸突厥,成為威脅忽蘭的最有力棋子。

    至此,我不得不歎服蕭綦的深謀遠慮,亦感歎這世間果真沒有永久的盟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

     如此捷報,令人大感振奮,我連晚膳也顧不得用,纏着蕭綦将生擒忽蘭的經過細細講來。

     建武将軍徐景珲率三千兵馬出陣,以血肉為餌,舍命相搏,誘使忽蘭王子所率的八千鐵騎一路直追,一路且戰且退,将敵軍全部誘入鹩子峪。

    守候在此的三千弓弩手猝然發動伏擊,峪口兩千重甲步兵截斷敵軍後援,将突厥人堵在谷中。

    徐景珲率部折返,前鋒鐵騎如雷霆般殺到,直沖敵軍心腹。

    後路重甲兵士均白刃棄甲,各執刀斧殺入敵陣,予以迎頭痛擊。

    鹩子峪一戰,從正午殺到黃昏,徐景輝身負八處重傷,麾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