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客館晤同門 始識原是高士隐 深情援玉手 最難消受美人恩

關燈
不願以身許人為餌,或受怯敵之嫌。

    杜良那等人品,竟會疏遠,想必也為出言不慎之故。

    照此情勢,黑女不令先說,實有深意,自己原因不忍隐瞞恩深義重的心上人,才照實說出,聽她适才口氣,似已見怪。

    因黑女走來說自己傷重不應受急方始改口,話雖溫和親切,預兆似乎不好,否則黑女不會說出這樣話來。

    二女至交,性情言動均所深悉,深悔先前不該口快,未聽黑女叮囑,萬一真是一段極美滿的姻緣,為了出言不慎斷送,豈非終身之恨?便活在世上也無趣味。

    ”不由又生疑慮。

    偶一擡頭,見秦瑛已然走向一旁,正助小燕在攏杯盤碗筷酒菜之類,黑女仍站榻前,笑吟吟望着自己,知道心意被其看破,隻有求她暗助最好,無如此是一面癡想,他兄妹是否有此心意并不一定,一個料錯便召奇恥大辱,不特事更無望,還要見棄師門,連眼前一些同門好友也全失去,休說求教,連意思也不敢露出一點,正打不起主意。

     黑女在仙都男女諸俠中最為靈慧機警,早看出他面上陰晴不定,時喜時憂。

    回顧無人在側,悄聲說道:“徐二哥,你以後還信我話麼?”元-覺有指望,立時乘機低聲答道:“我與大哥、四妹已成患難骨肉之交,況又同門之誼。

    四妹冰雪聰明,女中英俠,如有指教,焉有不聽之理?”黑女面上似現喜容道:“你倒會恭維人。

    我别的雖不如人,鬼聰明還有。

    以後有什疑難之事,隻要尋我,多少我代你出點主意。

    自來言多必失,事貴力行。

    你先養傷,将來再說。

    ” 說時,秦瑛已将酒菜放在一個小長方條桌之上,端到病榻前面,安好座位。

    秦瑛、黑女分坐兩方,黑孩兒獨坐對面,本意元-不能起床,想令小燕坐在床邊喂與他吃。

    分坐時黑女先把下首占去,秦瑛坐處正在元-頭前。

    黑女笑道:“二姊,你揀菜與徐師兄吃,恰正順手。

    小燕少時去端熱菜,一人忙不過來。

    你我難道還有世俗女流之見麼?” 秦瑛平日與一班男女英俠常共出入往還,都是落落大方,言行随便,人也自然莊重,另有一種英儀令人生敬。

    自将元-救醒以後,芳心中不知怎的起了一種極微妙的感覺,一面覺着對方志誠端謹,儒雅溫文,又是将來助自己報仇的好幫手,心雖重視,相待也更關切,隻不願與他親近,仿佛有什嫌疑,防别人笑話神氣。

    自命女中丈夫,以前對于男子并無這等心情,好生奇怪,偏想不出是何原故,聞言面上微微一紅,想不答應,又覺自己常笑别人喜作兒女之态,隻要心地光明,有什相幹?前救元-時還曾親為按摩,明知人醒也未停手,此時怎倒避嫌起來?黑女口舌犀利,豈不遭她嘲笑?答應心又不願,微一遲疑,見黑女已在含笑相看。

    素性好強,不願示弱,故作從容,用筷揀了一點菜,剛一回顧,發現元-正看自己,目光恰巧相對,方想問他喜吃何菜,黑女笑道:“二姊請客,怎連酒也不敬一杯呢?你如煩厭,我來代勞如何?” 秦瑛聽出黑女語有機鋒,本就有點臉紅,正待答話。

    哪知元-喜與心上人親近,偷觑玉容,正涉遐想,對于二女問答竟未入耳,直等秦瑛揀菜喂他。

    目光一對,方始警覺,隻防心上人多心,恐被看破心事,忙把目光往側一偏,菜到口邊竟未看見。

    秦瑛也在分神之際,所揀的一片筍脯竟落向右頰之上。

    元-忽想起主人如此情殷義厚,怎麼連謝都未道?一方又防露出馬腳,越發心慌意亂,慌不疊脫口說道:“多謝二妹,我真該死!”因當惶急之際,口說着話,忘了重傷未愈不能轉動,身不由己往起一擡,猛覺上半身奇痛酸麻,才知不妙,連忙躺下,雖然強行忍住,沒有喊出聲來,人已痛得渾身亂顫,意欲閉目養神,無如心中有事,真氣不能調勻,痛苦更甚,正在又是急愧又是痛苦,心亂如麻,百脈皆沸,難受已極。

     秦瑛何等聰明,早看出他神志失常,面色慌張,語無倫次,不由有點醒悟,又見黑女面帶巧笑,望着自己說道:“二姊,你怎麼把菜喂到人家臉上去了?”不禁有氣,秀目微-,正要發作,忽見元-面容驟變,滿頭汗珠似有黃豆大小,方覺不忍出口。

    忽又聽黑孩兒道:“徐師弟因和你客氣,頭擡了一下,此時苦痛已極,二妹還不替他想想法子醫治一下?”先前因在羞忿頭上,不曾看清元-欠身妄動,這時才想起此人傷還未愈,不能起動,方才神志失常,許是為了自己揀菜與他,意欲推謝之故,不由怒氣全消,轉生憐憫,暗忖:“此人實是性情中人,照此情形,分明平日拘謹,見自己親手喂他的菜,心中不安,并無他意。

    這一來傷勢又發,暫時不能飲食,白累他受這一場痛苦。

    ”越想越不過意,正要伸手為他按摩,不知怎的老覺不好意思,想了一想笑道:“我本想徐師兄初來是客,因在傷中,不曾款待,略備水酒,同飲幾杯再走,誰知東西吃不成,反倒累他受苦。

    四妹可幫我将桌搬開,并将一切收好,請王大哥為他按摩幾下,把氣血揉勻了吧。

    ” 黑女方要插言,黑孩兒已然應諾道:“我卻沒二妹精純細心呢。

    ”黑女方道:“那你還不停手?讓二姊全始全終,一手包醫多好?”秦瑛佯笑道:“這不過傷後無心中稍微受點震動,無關大體,大哥稍微把氣給他理順立可複原。

    我還有點事,去去就來。

    ”說罷,不俟答言,轉身往外走去。

     元-痛楚中未忘了偷觑玉人詞色,雖幸将窘狀遮掩過去,但好容易得此良機可與玉人親近片時,經此一來,連這片刻溫情也成幻想。

    再聽秦瑛推托,不肯再給自己按摩。

    人當熱戀之際,得失之心最重,疑慮尤多,哪怕對方随便一說,不是成心,也必當是含有深意,并且專往不好處想,以為心事定已被人看破,不過對方人好,看在好友同門分上不肯發作,表面婉拒,心實鄙薄,又見秦女翩然走去,越生疑心。

    正自心酸悔恨,不應失檢,緻遭玉人輕視,以後不知能否再與相見。

    黑孩兒已走将過來代為按摩,想起此人義俠熱心,将來多半能為自己出力,不由又生希冀,心情略寬,方要稱謝。

    黑孩兒道:“師弟少說話,此時最好靜養,等止了痛再說。

    ”元-隻得住口。

    黑女道:“他如不愛說話,倒要好辦多呢。

    ”黑孩兒把怪眼一翻道:“你還不是愛多口麼?”黑女嗔道:“哥哥你再怪人,我不管了。

    ” 二人正說話間,忽聽遠遠鐵杖點地之聲丁丁亂響,由遠而近,從山腳下傳來。

    黑女笑對元-道:“你師兄香谷子來,你就該走了。

    我說的話不要忘記。

    ”小燕方說:“我請小姐去。

    ”聲音已然臨近。

    黑孩兒驚道:“谷兄來得這急,難道有什急事不成?我看看去。

    ”語聲才住,一條人影已由窗前閃過,跟着丁丁丁接連三響,人便進了屋内。

    秦瑛恰也走進,與小燕兩下一撞,幾乎撞個滿懷。

     元-見來人正是五年前在江亭火龍廟中所遇瘸腿聾子胡強,身穿衣服雖仍破舊,面上精神足滿,身子筆挺,行動也極輕快,左手握着一根鐵杖,隻左腳走路時微聞響聲,一點也看不出殘廢神氣,與昔年所見迥不相同。

    又見心上人随同走進,正想招呼,衆人已然見面,說笑起來。

     先是香谷子進門,未及開口,回顧秦瑛走進,哈哈大笑道:“你們在此快樂,也不請我吃一杯?”秦瑛笑道:“我們走時,師兄正與二師伯說話,不是朝你使眼色麼?”香谷子笑道:“這個不算真心請客,何不明言?師父也無不允之理。

    何況他老人家對于二妹甚是看重,走後還在誇獎。

    既然來了,我先撿點現成便宜,改日須要二妹請客才算。

    ”黑女插口笑道:“谷兄不要冤枉人,我二姊再請你吃一百頓均可,罰卻不認。

    她實是初見二師伯,恭敬小心,惟恐失禮。

    你沒見這桌上是四份杯筷麼?”秦瑛接口笑道:“谷兄不必再說,四妹也不要幫我。

    根本不是請客,隻為令師弟來到寒舍,連水酒也未款待一杯,特意同小燕做了幾樣粗菜,請王大哥與四妹作陪,小飲幾杯,再行送走。

    哪知他和我一客氣,傷又複發,緻成虛邀。

    多餘這份杯筷便是為他備的,暫請補缺,等他傷愈,再同奉請如何?”香谷子笑指黑女道:“你這黑丫頭專門鬧鬼,還是二妹心實,不說假話。

    ” 黑女笑道:“不管是真是假,你有本領,當時把令師弟傷治好,起來同飲,省得一人向隅,滿座為之不歡。

    我明日破例做點菜,請你們一個書呆,一個殘廢如何?”秦瑛也問:“昨日你看徐兄傷勢,曾說隻過一個對時,雖不能當時治愈,下床行動當可辦到。

    今日因聽二師伯來,心想即可治愈。

    請你費點事,省他受罪如何?”香谷子道:“我不為他,還不會來呢。

    常言無功不受祿,先将他醫好再吃如何?”秦瑛道:“畢竟香谷兄手法比我們高得多,可惜他受傷時沒處尋你,必須急救,隻得由我效勞,否則也許早好了。

    ” 香谷子道:“這個不然。

    徐師弟傷勢我已看過,就并頭由我醫冶,也不過稍減痛苦,能稍起坐而已。

    總算他運氣還好,師父恰在此時回廟。

    你們走後,談了一陣,便命我拿了他的傷藥,并還傳我治法,來此醫治。

    說是他傷還不算重,事前得了師父傳授,又知用功,不過氣血震散,雖經二妹理順,尚有殘餘不曾複原,不免幾日痛苦。

    隻要筋脈髒腑全未受傷,按照師父所說,立時可以下床行動,少時再由我背去,經師父親手一治,明天便是好人了。

    本來也不忙此一時,隻為師父此次回山,原定半年之後才走,不料剛一到家便有老友尋來,發生事故,至多隻有半個多月停留便要入川。

    另一面,敵人竟敢來我仙都山中傷人尋事,傷的又是他老人家的門下。

    我看他口内不說,心中定必生氣,為此将師弟早日治愈,就便傳他本門最上乘的内家心法,故此令我來接,以免由人擡往,長路跋涉,身子搖動,又多吃虧,否則師父剛回,就便二妹存心請客,也隻好失陪了。

    ” 黑女笑道:“人說香谷兄足智多謀,實則未必。

    既是這樣,準能将傷治好,樂得和我打賭,吃一頓舒服酒,豈不也好?”香谷子笑道:“休看你平日厭惡男子,請我是大人情,實則我二妹恨你矯情。

    你真請客,我還不定領不領呢。

    ”黑女氣道:“難為你還是一個哥哥,說話這等氣人!我不請你便罷,做好菜你敢不來,不和你這殘廢拼命才怪!”黑孩兒忙攔道:“妹妹,你對香谷兄近來說話大無禮貌。

    治傷要緊,說這些閑話作什?請香谷兄趕快下手,将徐師弟的傷治好,起來大家暢飲,豈不痛快得多?”說時,香谷子已往榻前走去。

     元-因衆人說笑争論,身卧榻上,未便開口,見香谷子走來,連忙笑道:“以前不知師兄隐秘行藏,隻當守廟之人,多有失禮,幸恕無知之罪。

    ”香谷子笑道:“師弟無須如此。

    愚兄平日清苦,性又貪杯,全仗你常時周濟,才得痛飲了好幾次,我還未向你道謝。

    是我奉命隐瞞,監察你的言行動作,怎能怪你失禮?自己弟兄無須客套,你傷甚重,治時最忌妄動心氣,但我知你心緒必亂。

    此是急救之法,為求速愈,又須受點苦痛,也非所宜。

    我這治法與二妹不同,到時稍微疏忽,自己不知能調勻真氣,老來便是隐患。

    為此我先點了你的睡穴,使你失去知覺,索性由我按照師傳,一人下手倒好。

    ” 元-未及答話,覺着右脅下被點了一下,人便昏沉睡去。

    一會醒轉,耳聽秦瑛、黑孩兒同聲笑道:“這就好了!果然連小燕熱菜的時候都不差分毫。

    ”睜眼一看,二人正在榻前,目注自己說笑。

    香谷子正和黑女同立窗前,向外眺望,互相指點低語,似在商計什事,方想道謝。

    秦瑛笑道:“徐師兄,你傷勢已快痊愈,行動無妨了,請起來同飲吧。

    ”元-聞言大喜,試一欠身,果然痛楚若失,剛剛下床,略微整理衣服,待要分别緻謝,忽見香谷子面容驟變,低語道:“我方才沒有看錯,果然是他!待我迎上前去,省得驚擾旁人。

    ”拿了鐵杖要走。

    黑孩兒、秦瑛已搶上前,互相低語了兩句,秦瑛意欲同行,被香谷子和黑女一齊止住。

     元-不知底細,見二女并肩臨窗外望,又不便上前詢問,方自遲疑,黑女忽然回頭招手道:“徐師兄,你到這裡來,與我們同看。

    就你傷勢初愈不便出手,也可認清師兄的仇人形貌,日後狹路相逢,好有準備。

    ”元-聞言大驚,連忙趕過。

    秦瑛隻回頭笑了一笑,微一點首,并未閃避。

    元-見她一笑嫣然,豐神獨絕,越發愛極。

    素性謹厚,不敢湊向前去,隻得閃向旁窗,伸手要推開窗戶,以便觀望。

    黑女又道:“你到這裡來看不是一樣?窗外面沒有樹木,你沒看清敵人,反被敵人看去,豈不冤枉?”說時又朝秦瑛微一努嘴,意似令與心上人并肩同看。

     元-會意,但恐觸怒,微一遲疑,黑女面帶愠色,隻得依言走過。

    目光到處,瞥見香谷子一人,正由後面往山闆下繞去,仍和以前初遇時差不許多,神态甚是從容,黑孩兒卻不知何往。

    同時山坡下面有一身材瘦小的和尚,身背一大黑木魚,看去分量甚重,似是鐵質,也正緩步往上走來。

     那山坡就在秦家房外,隻隔一道花籬,由半坡起,地勢均甚平坦,對面還有一道溪流,接了上流頭的瀑布,順着山坡曲折蜿蜒而下,歸向坡下溪澗之中,水勢甚是迅急。

    這時香谷子已到溪邊柳蔭之下,仍用鐵杖點地,發出丁丁之聲。

    明見前面來人,竟如未覺,快要将坡走完,繞向元-所立的後窗外,兩下相隔約有五六丈遠近。

    因秦家房舍建在坡崖高處,書房倒建,上下路徑分有前後兩條,香谷子又是故意由前門曲路沿着秦家房舍往下繞去,由高望下看得逼真。

     香谷子繞到後窗外面平坡,和尚也自迎面走來,相隔還在兩丈左右,和尚便把身後大木魚,連同三四尺長大酒杯粗一根磐槌同放地下,然後空手向前,打一間訊,哈哈笑道:“想不到我與胡居士一别七年,竟會在此相遇。

    适才途中有人對我說起,我還不信,不料果是。

    居士可還記得起貧僧麼?”這一臨近,才看出那和尚形如未成年的幼童,生得瘦小枯幹,除兩目特大,兇光閃閃而外,面如黃蠟,和陳死人差不許多,所穿僧袍偏甚長大,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神态甚是可笑。

     香谷子也哈哈大笑,态度異常鎮靜,似抱着玩笑姿态,将手往外一擺,笑道:“賊和尚不須廢話!當初放你逃生,原為愛惜你的那一身武功,人又豪爽,未犯淫過,平素獨往獨來,與尋常鼠竊狗偷不同,方始饒你一命。

    先聽說你居然守信,這些年來未犯舊惡,以為你受我教訓,已然改邪歸正。

    去年才聽人說,你是為了昔年丢人太大,在報仇以前決不出頭,并非真個悔過,能守清規。

    我知你早晚必要尋我,難得今日在此相遇,就便了斷這場公案也好。

    有什來意隻管實說,不必裝模作樣做這鬼相。

    ” 和尚突把兇睛怒瞪,厲聲喝道:“姓胡的少發狂言!今非昔比,我這人向例不說假話。

    實不相瞞,當年你我武功不相上下,你那得勝,半由心計靈巧,并非真能勝我,第二年我正晝夜用功,忽聽人說你已得了柴寒松的真傳。

    自知仇報不成,隻心還未死而已。

    前年又聽人說你也遭了仇敵暗算斷去一腳。

    我那輕功你所深知,何況加上這多年的苦練,經此一來才有了指望。

    今日特地尋你,便為欺你殘廢而來。

    還有當初你雖讓我,今日我如得勝,卻不容你活命!隻念以前承讓之情,事先打個招呼,省你死後冤魂不散,說是死得冤。

    山坡上這戶人家是你何人,也須明言,如若無幹,還可活命,否則我素來斬草除根,不留活口。

    他有本領,可速出場與我一會。

    如是你的朋友,知我厲害,藏頭隐迹,被我查出,那時雞犬不留,休怪我狠!” 元-在窗内方自有氣,忽聽秦瑛嬌嗔道:“該死賊和尚,死在眼前,還敢逞強!”元-聞聲回顧,見身側隻秦瑛一人,滿面怒容,黑女已不知何往。

    方要答話,忽聽坡上有人喝罵道:“賊和尚,你做夢呢!”忙往窗外一看,就這晃眼之間,黑孩兒已在兇僧面前出現。

    兇僧好似吃了一驚,剛剛縱向一旁。

    香谷子正攔黑孩兒,不令動手,黑孩兒怒道:“這秃賊太已該死!我便是那屋中主人。

    他不吹大氣,我也不會出手。

    我知你的脾氣,照例不用人幫忙,我自然不會上來助陣,無如秃賊猖狂太甚,我定要看看他的輕功有什鬼門鬼道,敢于如此的兇狂,不可一世。

    看你面上,事仍由你二人自了,決不要他的命,頂多留點記号,以便他少時投畜生道中變貓變狗,好再尋你報仇。

    ”話未說完,兇僧已縱回原處,戟指獰笑道:“你便是那黑孩兒麼?前夜無故逞能,傷我徒弟法空。

    正要尋你報仇,你恰自來送死,今日教你知道羅漢爺的厲害。

    ”說罷,劈空便是一掌。

     黑孩兒自從兇僧縱回,雙目便注定在他身上,一見掌到,左手往前一擋,右手當胸橫推出去。

    這時,兩下相隔約有七八尺遠近,都是淩空虛打,誰也打不到誰身上,可是掌風呼呼,又勁又急。

    接連幾掌過去,兇僧看出對方劈空掌法和内家勁功都有極高造詣,功力似比自己還要精純,照此打法,不特難占上風,微一疏忽,反為所傷。

    又聽香谷子在旁連聲呼喊黑孩兒停手,讓他上前,猛生一計,厲聲喝道:“黑賊且慢!”說罷,人便縱出圈去。

    原意自己多年苦練的輕功和那一雙鐵袖,無人能敵,内家氣功既不能勝,莫如和敵人說明,表面裝大方,任其兩打一,然後乘隙暗下毒手,把出人意外的獨門鐵袖施展出來,去制仇敵死命。

    隻要打倒一個,便可少去許多顧忌,并報前仇。

    滿拟身法輕快,在江湖上号稱第一,稍一緩勢便可乘機準備。

    不料黑孩兒比他更快,身剛落地,便聽身後呼的一聲,知道敵人掌法厲害,暗道“不好”,恐被打中,就着腳尖着地身子一偏,一個“風卷殘花”的解數,接連兩個翻滾,往側面溪邊縱去。

     黑孩兒也跟蹤趕到,笑罵道:“秃賊莫慌,我逗你玩的。

    我要把你打死,胡二哥問我要人,拿什交代?”兇僧自覺成名多年,受此戲侮,自覺難堪,不由惱羞成怒。

    素性陰險,先不發作,強忍氣忿冷笑道:“小賊休狂!實對你說,你羅漢爺不特報仇心盛,并還有事。

    此來本為尋姓胡的算那昔年舊日賬,巧遇你這小賊,也有傷我愛徒之仇,正好一舉兩便。

    不過這等打法,彼此功力相當,結果恐怕誰也傷誰不了,令人難耐。

    不如你們兩個一齊上前,憑着我這一身輕功,一雙鐵掌,雙方拼一死活。

    此時勝則為強,決不說你們兩打一,你看如何?” 黑孩兒見他人雖瘦小,所穿僧袍又肥又大,适才連縱帶翻,身法絕快,宛如一個大蝴蝶回翔飛舞,衣角袍袖都是平的,知道練有極好輕功。

    因和香谷子仇恨更深,欺其殘廢,意圖乘隙傷人,心中好笑,且不說破,笑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