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白助黑初會頓釋重圍 進雒城羕故發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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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爾略通天文,幾曾知爾善相呢?&rdquo &ldquo山人不僅善相,還能減人陽壽。

    &rdquo 張任已摸到了彭羕的來意與自己無妨,卻又想知道他具體做些什麼,便滿不在乎地說:&ldquo爾有減陽之術,與本将卻是無幹。

    &rdquo 彭羕想,好,他在探我的口氣了,這下可叫他上鈎了。

    便假作生氣道:&ldquo怎說無幹,彭羕到此便是助爾收複西蜀失地,除賊安民!&rdquo 張任笑道:&ldquo哈哈,彭羕休要诓我,賣主求榮之人,豈有報國盡忠之心!&rdquo 彭羕肅然道:&ldquo彭羕并非真心助敵,其中還有道理,此心唯天可表。

    &rdquo 張任怒道:&ldquo爾有何理且說與我聽,倘然無情無理,本督軍法無情!&rdquo &ldquo當初劉備入川之時,彭羕已知其有奪川之志,然我久遭世人鄙視,雖有效忠之心,卻無報國之門。

    直待龐統身死落鳳坡,料劉備難以持久,必得善于用兵之人方可穩住涪關,彭羕遂棄俗從軍,助其堅守。

    特命手下去荊州投書告急,誘孔明等人親自入川,雖說蜀道阻塞難行,盡可耗其精力,令劉備君臣等聚齊涪關。

    如今彭羕便可施術,将他們一網打盡了!&rdquo 張任疑惑道:&ldquo果然如此麼?&rdquo 彭羕繼續說:&ldquo你我曾有舊隙,削我官職,誣我叛逆,彭羕忍辱含屈,料道自有公論。

    如今助爾複國,便可一洗沉冤,揚眉吐氣了。

    張任啊,昔日專橫跋扈,任人唯親,恣意加害于人,此時甯無愧乎?&rdquo說着,一把破扇直指向張任的面門,趁此機會罵他一頓。

     張任自退進雒城以來,的确沒有破敵之策,等待着孔明發兵來攻打,完全處于被動的境地,自恨無回天之力。

    現在被彭羕這種似真似假的一番話說得動起心來,糊裡糊塗感到他的話很有道理,暗地責備自己過去有點過份。

    覺得挽回敗局還大有希望,根本不在乎被他當面羞辱,追問道:&ldquo彭羕,複國之策何在?&rdquo &ldquo彭羕欲在城中賃一大宅,宅内築一高台,台上紮下數個草人,便是劉備、孔明、張飛、趙雲、嚴顔等漢家文武,然後登台作法,上達天庭,減彼等陽壽。

    依我之法,七日之後便見分曉,劉備等人盡皆難免一死,餘者便是烏合之衆,一旦群龍無首,漢軍必定潰不成軍,涪關唾手可得。

    各處降将便能反正,失地複得。

    縱然關羽膽敢入川,也難逃此運,自此西蜀便可安甯。

    請問,彭羕之言然否?&rdquo 窮途末路的張任盡管平日精明幹練,小心謹慎,如今一籌莫展,開始病急亂投醫了,他根本不把彭羕的話來仔細琢磨一下,隻知道彭羕在西川确實是以熟知天文為名,而會不會相術、誰人傳授卻毫不細究,相信世上的人總是怕死的,絕不會向仇人白白地送上一條命。

    張任自感彭羕的話有益于他,所以對彭羕的動機毫無察覺。

    便點頭應道:&ldquo若然此法成功,本督赦爾無罪,主公之前定然竭力保舉!&rdquo 彭羕踱到張任面前倏然停下,輕蔑地問道:&ldquo此事若成,爾欲保吾何職?&rdquo 得着風就扯篷,張任還沒有來得及想,思量道:要是這些人都被他減壽而死,這是個了不起的功勳,稱得上是個救世英雄,但這麼大的功勞抵得上做什麼樣的官卻無法度量,這要劉璋親自作主,不如聽聽他的意思,事成之後再可拟定。

    &ldquo彭羕,爾欲屈就何職隻管講來,待本督禀複主公。

    &rdquo 彭羕想,孔明那裡的&ldquo益州太守&rdquo是絕對靠得住的,對你張任也要讨個高價,因為價目愈高,你張任就愈覺得相法的可行性、真實性,就好象大多數人共有的特性一樣,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

    故而答道:&ldquo彭羕之功,不在益州太守之下。

    張任以為當否?&rdquo 要價真不低,一開口就要益州太守。

    不過張任是個有心計的人,他充分看清了彭羕這個人物在西川是舉足輕重的,要是能夠達到目的,給他個益州太守并不算大,反正仍在自己的手下,到時還可以更變。

    便在令架上抽出一支令箭付與彭羕,&ldquo本督付爾将令一支,七日之後大功告成,本督奏請主公保舉爾做益州太守。

    &rdquo 彭羕接令在手,又說道:&ldquo張任,築台減壽非同尋常,請下一将令: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彭羕宅所,冒渎神靈難望成功!&rdquo見張任點頭,彭羕這才将令箭放入袖中。

     張任又拔令在手,&ldquo哪位前往尋找空宅,随彭羕調停?&rdquo 一旁踏出吳懿,&ldquo都督,小将近聞西街之上空關幾所大宅,足可築台行事。

    此事由小将代辦便了。

    &rdquo說着,接了将令,招呼一聲彭羕,待彭羕向張任告退後,二人出了大堂往外行去。

    吳懿關照他在衙前稍等片刻,找到房子立刻來告知,自己拽開大步出了衙門。

    彭羕緩緩行到衙門口,晃動了一下手中的将令,向胡班示意大事将成。

    牆門間走出看門的衙役,見彭羕手捧将令,不敢怠慢,忙将他迎入牆門,讓坐送茶,噓寒問暖,百般殷勤。

    時近中晝,有一川軍從外飛奔而至,報說吳将軍已将房廊找到,特來引領前去。

    彭羕起身出門,提葫蘆,搖破扇,趿着鞋子大模大樣地随那小卒而去。

    至西街一條僻靜小巷内,果然見一處大宅,樓宇高聳,門面寬暢,大門開得筆直,幹幹淨淨,呼吸之間尚可嗅到塵土氣息,顯然剛剛掃灑過。

    彭羕吩咐川軍回去,命胡班拴住馬匹,然後一起往裡面去。

    走到第二進,見中門虛掩着,正要伸手去推,突然門洞大開,裡面蹿出一人,一道寒光直射彭羕當頂。

    彭羕沒料到這兒會有人偷襲暗害自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朝旁邊一側,一旁的胡班眼明手快,迅疾将彭羕一推,同時飛起一腿,不偏不倚踢中了刺客的手腕,踢飛了寶劍,然後躍上一步,扭住了這個刺客。

    彭羕跄踉數步站穩了身體,定眼一看,不覺放聲笑了起來:&ldquo誤會了,都是自家弟兄!&rdquo所刺者是何人也?原是蜀将吳懿。

    當時彭羕與張任的話他都聽在耳裡,對彭羕恨之入骨,便借口為他找房子,把他騙到這兒,打算一劍将他丁結。

    可沒料到這個貌不驚人的馬夫竟是這樣身手不凡,猜測他也是個高手。

    彭羕一揮破扇示意胡班放了手,含笑走到吳懿面前說:&ldquo受驚了。

    山人特此一為張任,二為将軍。

    &rdquo吳懿不明白他的意思,彭羕說,&ldquo剛才與張任對話時,見将軍時有笑容,時有怒色,領我出衙時目露兇光,我已明白将軍之心,早有歸順皇叔之意,今日有吳将軍暗中相助,彭羕所行之事必定完美無缺,萬無一失。

    &rdquo吳懿疑惑道:&ldquo先生果真能築台減壽之術麼?&rdquo彭羕一笑答道:&ldquo哈哈,将軍中我計了。

    世上之人哪來此等本領,&lsquo趙顔借壽&rsquo誰人見過,此乃一時傳聞而已。

    如今張任已是一籌莫展,彭羕正可以此計策哄騙于他。

    将軍既有此心,還望相助一二。

    &rdquo吳懿當即問道:&ldquo有何吩咐?&rdquo彭羕便說道:&ldquo山人今日便要出城回去,來日若然漢軍前來讨戰,将軍須斬去劉璝,擒獲劉循,然後出城歸漢,助孔明軍師共擒張任。

    将軍願否?&rdquo吳懿這才明白了彭羕此番進雒城來的目的,便欣然應諾。

    彭羕又關照他馬上給胡班準備一天的幹糧和水,傳言張任七天之内不得有人到此擾亂。

    --其實不需七天,一到明天事情就成功了--吳懿點頭而去。

    有頃,幹糧和熱水都已齊備,方才回衙去銷差。

    張任聽說一切安排皆已妥貼,稍覺寬心。

    但畢竟覺得築台之事不怎麼踏實,能否奏效尚難預料,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不用彭羕之策還有什麼良謀呢?此刻的張任就象一個輸紅了眼又不甘認輸的賭徒一樣,想入非非,把全部血本都押了上去,真個是孤注一擲,想從彭羕身上撈回本錢,所以對彭羕提出的要求沒加什麼考慮就默許了。

     西街上的空宅中,彭羕把所要注意的事項向胡班叮囑了一番,看看天色将晚,便道:&ldquo彭羕回歸涪關去了,小心在意,切莫誤事。

    &rdquo胡班因錦囊上寫明叫他次日酉時即黃昏時分出城,所以不能同行,便将彭羕送出大門,見他上馬而去,回身緊閉大門,單身獨人,無所事事,将就着吳懿送來的熱水和幹糧吃飽喝足,倒頭便睡。

     卻說彭羕以前裝瘋賣傻,常在此地兜遊乞食,故而路徑非常熟悉,了如指掌。

    此刻出了大門,不須問訊,穿小巷,過大街,專揀僻靜道路,以免引起張任的注意。

    片刻已到前關。

    守關川軍見城内一匹白馬翩然而至,馬上之人就是清晨到此的彭羕,正要上前詢問,彭羕早從衣袖之中出示了一支赫然耀目的将令,耀武揚威地說道:&ldquo弟兄們,彭羕此番入關救都督之燃眉之急,解西蜀之倒懸之危,如今奉都督之命暫出城關,片刻便回,不必通報,并要嚴守秘密,切莫洩露消息!&rdquo川軍見他手上有令,說話又是這樣神氣活現,進來兩個人,隻出去一個人,看來是有要事,便不加阻攔,收去了令箭,打算等他回來再交回,開了城關,讓過了一旁。

     彭羕出了雒城揚鞭催急急趕路,回到涪關時天色已黑,先到宅第換裝更衣,取了孔明的令箭徑朝大堂而來。

    計取雒城是關鍵的一仗,所以大堂上燈明燭亮,君臣都在等候雒城的消息,從天亮等到天黑,不聞音息,文武都有些焦急,擔心節外生枝。

    隻有孔明最安心,端坐中央,雙目微合,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面前的虎案上兩支又粗又大的紅燭照着他的清秀臉龐顯得很有風采,他不時地睜開眼睛看一下案上剛剛寫完的兩大疊大紅錦囊,在搖曳的燭光下熠熠有光,然後輕搖幾下羽扇,閉目養神&hellip&hellip 就在此時,堂口傳來笑聲:&ldquo哈&hellip&hellip益州太守來也!&rdquo 正是彭羕!衆人的眼光都投擲到他的臉上,看他這副神态可以料定事情已經成功了,個個喜形于色,堂上雖然還是肅靜無聲,可氣氛已經截然不同了。

     &ldquo軍師,彭羕不辱使命,盡行齊備,特來繳令!&rdquo很有點趾高氣揚。

     孔明微微一笑,淡淡地說:&ldquo有勞先生。

    &rdquo便收回了将令。

     彭羕退下。

     沉默了一回,孔明一手從令架上抽出一支令箭,一手在虎案上拿了一封錦囊,抖擻了一下精神,突然兩眼炯炯生光,雙頰奕奕生采,與前番發令時的神色大不相同。

    正是: 不惜雄略沽名譽,無吝美爵釣計謀。

     欲知下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