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孝悌兒張苞落草寨 假小子樊山遭活擒

關燈
之夭夭或者叩頭求拜,哪裡知道土匪劣性難改,雖則在本縣内頗守安分,一到外境就橫行霸道了。

    盡管這兩個人并沒什麼意圖,但在小姐看來已經是不可容忍的了。

    因此她想,下回進城一定要和父親好好講講,身為一縣之尊,對縣内的匪賊不聞不問,竟放縱他們到了這步田地,照這樣下去,早晚必亂。

    今日既撞到我的手裡,不整治他們一下那還成麼?遂尖着嗓子叱道:&ldquo呔!大膽蟊賊,不在賊寨藏首,竟敢行歹于光天化日之下,本少爺豈能容忍!&rdquo說着,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長槍。

     前面大道上站着的兩個人的确是從山上下來的小喽羅,奉命到此打聽亂石關的消息,以及漢軍目前的進展。

    不料遂到山下大道上就劈面撞見了從樊縣而來的一馬五人。

    聽這吆喝聲和馬上人的舉動,他們已經辨認出了她是誰。

    因為山上的土匪進城就象串門一樣,在樊縣時常見太守的千金在家人的簇擁下招搖而過,知道是女扮男裝,又愛騎馬比槍,故而是一見便知。

    這兩個小土匪見他們漸漸走近,一點也不害怕,心想,一個&ldquo假公子&rdquo神氣什麼,讓我們來羞她一羞。

    即嬉皮笑臉說道:&ldquo哎呀,非是旁人,原是程太守視若掌珍的千金駕到,失迎失迎!&rdquo 在樊縣之内,除了貼身服侍的家人稱她為小姐,外人明知是女,都迎合着她,叫她一聲&ldquo公子爺&rdquo,這是習以為常的。

    現在被兩個小土匪道道地地點出她的本身,好象被人無端嬉弄一番,漲得滿臉通紅。

    尤其是土匪認出,而且還嬉笑自己,小姐惱羞成怒,拍馬而前,&ldquo大膽蟊賊,出言不遜,本少爺決不輕饒!&rdquo 這裡口口聲聲自稱少爺,對他們橫一個蟊賊,豎一個強徒,可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說道:&ldquo你家老太守與我家大王有約在先:各不相犯,同求相安。

    如今小姐不服,隻管随我等而來。

    &rdquo說罷,兩人朝道旁的草叢中一躍,撒開雙腿飛奔而去。

     程小姐到跟前不見了人,隻見草叢中身影晃動,竟放馬緊追而去。

    四個家人見狀,聲嘶力竭地喊道:&ldquo公子哎,快回來,山上土匪厲害啊!我等快走吧!&rdquo一邊喊,一邊也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因為小姐一人去追必有麻煩,出了事情是擔當不起的。

     可是,這兩個小喽羅在山道上行走健步如飛,似履平地,邊跑邊回頭嬉笑幾句,惹得程小姐心癢難搔,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咽。

    無多片刻,已抵樊山足下。

    兩個喽羅撇下程小姐等人,徑向半山坳中奔去,&ldquo報大王,小人奉命下山,大道之上遇着樊縣太守程老頭子的千金,這假小子見了我等便追,小的隻得将她引上山來。

    &rdquo 半山坳的一塊大山石後面伸頭探腦躲着一個人,年約三十左右,一對滴溜亂轉小而亮的鼠眼,兩條細而彎的秤鈎眉毛,嘴上蓄着一小撮黑而稀的胡子。

    此人便是樊山上強徒之首,姓熊,無名,都叫他熊子,小喽羅稱他為熊大王。

    熊子的父親叫熊飛,在前三國中因他強搶良家婦女,被關雲長路見不平而劍刎而死,熊子從此落草為盜,自創山寨,收羅不良之輩嘯聚于此,妄自尊王,倒是無拘無束,過了幾年痛快日子。

    近來聽說張飛入川,知道山寨不久将毀,故而時常遣小喽羅下山去探聽蜀漢兩軍的戰況。

    今日率領衆人隐蔽在此等候消息,自言自語道:&ldquo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若非我熊子草創山寨,幹那偷搶扒拿的勾當,哪能過上這般快活日子。

    可惜好景難以長久,隻恐張飛這厮一到,本大王便無安身之處了。

    如此想來,倒也令人煩惱&hellip&hellip&rdquo正說到這兒,聽得喽羅來報,低頭對下面一看,果然見馬背上坐着一個俊俏的小後生,聽說就是程畿的獨生女,不覺瞪出一對鼠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越看越覺得好看,思量道:看來我熊子厄運未到,豔福匪淺,一個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自己送上門來.真不知道我的祖宗積下多少陰德,方在我熊子身上得以正果。

    我今年三十已過,至今還是個童男子,這小姐到此,正好做我的壓寨夫人,真是天賜良緣。

    熊子想到此間,邪念頓發,忽地從山石邊跳了出來,三腳兩步蹿到馬前,抽出鋼刀,厚顔無恥地說道:&ldquo哎呀,天仙降凡,本大王迎接來遲。

    本大王久居山寨,寂寞無聊,小姐到此正好作壓寨夫人,同享無窮之樂!&rdquo 程小姐從來看到的是打拱作揖,聽見的是奉承捧場,生得像個男樣,畢竟還是女流心腸,哪裡聽到過這樣的淫言穢語,從臉上一直紅到耳根,羞赧得無地可容。

    再對上面的熊子一看,一副賊眉鼠眼,令人發指。

    小姐氣惱已甚,破口大罵道:&ldquo大膽不法之強賊,膽敢垢言污人,本少爺出手無情,速來馬前領死!&rdquo 熊子見了程小姐的嬌嗔之容,愈發覺得妩媚動人,渾身的骨頭就像酥了一樣,竟從山石上撲了下來,軟綿綿地喊道:&ldquo小姐看&hellip&hellip&rdquo 話未絕,小姐淩厲出槍,就向上面的鋼刀左右先是一封,後再一逼,喝道:&ldquo蟊賊看槍!&rdquo 熊子本來就沒多大的武藝,隻有一身偷雞摸狗的手段,心裡又生着邪念,手裡的刀劈出去浮而發飄,更料不到這個美小姐竟是這般神速,隻聽得&ldquo當,當&rdquo接連兩聲,虎口震得發麻,鋼刀早已飛出,銀槍就向他咽喉處刺去,&ldquo惡賊去吧!&rdquo 熊子防不甚防,驚出一身汗來,身體還算靈巧,頭一偏,四肢落地,趁勢向後一躍,攀上頑石,拔腿就跑。

    逃出數十步路,回頭見那小姐已被甩下一大段,方才驚魂稍安,回身站定,暗忖道:想不到一個女子竟比我的本領還大,羊肉沒吃到,反惹了一身羊膻,一個毛丫頭還打不過,以後還可以在這裡安身嗎?熊子閃眨着一對鼠眼,忽然計上心來:哎,我打不過她,何不請他來與小姐交戰呢?他是天下第一個狠人,保險可把小姐生擒活捉。

    熊子指着下面大聲嚷道:&ldquo假公子不要走,本大王去去便來!&rdquo 小姐暗暗好笑:一山之王尚且打不過我,那還怕些什麼!便也叫道:&ldquo強徒聽了,本少爺在此等爾片刻。

    若然蒙騙,殺上山來,燒盡巢穴!&rdquo 熊子一口氣奔進寨穴,來到聚集小喽羅的草堂,見那人正坐在中央,便氣喘籲籲地叫喚道:&ldquo張大哥!&rdquo 這姓張的大漢生一張黑臉,看上去三十來歲光景,長着一個豹子頭,一對環眼不怒而兇光畢露,腮下短須好似鋼針,腰圓膀闊,人約九尺來高。

    頭戴烏油盔,身披烏油甲,足登戰靴,巍然雄壯,威風凜凜。

    此刻在草堂上閑坐,若有所思,自語道:&ldquo豹頭環眼有虎須,吾父為将是張飛。

    老張名喚張苞,随娘親崔氏尋父到此。

    &rdquo 怪不得面貌身材和張飛長得如此相象,原來果然是父子,正所謂&ldquo有其父,必有其子&rdquo,非但外表如同一人,就是說話也是一般無二。

    當年桃園結義,張飛背井離鄉跟随劉備掃黃巾、戰虎牢時,張苞剛出生不久。

    劉、關、張剿滅黃巾首領張角弟兄三人,名噪一時。

    不久,黃巾餘黨耿耿于懷,趕到張飛的故鄉涿郡萬陽,一把火将張家殷富的田園化為灰燼,妻子夏侯氏葬身于烈焰之中,小主人張苞年僅三歲,幸有奶娘崔氏奮不顧身從火中奪出,方免于難。

    從此主仆二人相依為命,崔氏就在涿郡一帶靠着雙手為人家縫補漿洗來打發日子,雖則一貧如洗,倒也情同母子,所以母子相稱。

    涿郡素盛習武之風,張苞請不起師父,自有那鄉中長者往日受張飛武力袒護之德,為他出錢延師。

    學中都有那聰明伶俐、誇富争強的一般弟子,見張苞面目粗陋,況又呆頭呆腦,嫌他笑他。

    有道是&ldquo虎門無犬子&rdquo,别看他傻裡傻氣,一練起武來比任何人都長進,稍經指點,他就能領悟出玄妙之法,再說常怕别人取笑,因此勤練好學,到後來鄉中竟無一人是他的對手。

    張苞十六歲時,眼見得崔氏日夜操作,兩鬓染霜了,單靠為人家做些零活怎能夠兩個人糊口度日,年紀雖然還不算大.倒也是一片孝順之心,每每暗中思量着要為娘親分擔一些。

    想道:我張苞靠娘親拉扯到這麼大,仍是毫無自立之能,飯量又大,老娘往往忍饑挨餓省給我吃,她年歲這麼大了,難道我還要老娘每天為我這般勞神費力嗎!從此,張苞挽一張弓,帶數支箭,往遠近林中打些野味,或賣個好價錢貼補家中日常所需,或帶回家換一下口味。

    為家境所迫而四處尋獵,不想竟練就一手好箭法,遐迩也小聞其名。

    二十三歲那年,都說劉備兵進西川。

    崔氏便對張苞說,以前一直聽說漢軍東逃西奔,我也吃不準你的父親蹤迹,如今你伯父已進西川,你父親必定在那兒,你我兩人就往那裡去尋找他,也完了我扶養你的一番苦心了。

    張苞聞言,欣然答應,且喜這幾年小有積蓄,就變賣了薄薄的家産,打點了包裹,租賃一輛小車,告别鄉裡,護着崔氏離了故鄉,曉行走大道,夜宿投小店,迤逦直奔西川地面。

    兩人從未出遠門,地陌人疏,難免不走冤枉路。

    路上行有數月,包裹中除了幾件補丁衫褲,已不多分文了。

    沿途将小車換了一些錢,将就吃飽趕路。

    沒了小車,張苞就背馱崔氏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