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簡大夫怒罵龐壽 諸葛亮初服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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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将,今日機會正好,人面對肉面,可以看個清楚。

    舉目一望,見趙雲生得清俊:劍眉虎目,三绺清須。

    銀盔銀甲,白馬銀槍。

    身材并不魁梧,卻是精神飽滿;神采飄逸,大有名将之風。

    暗想,我陽群雖然号稱刀王,但名望遠不及他,槍王張繡死在他的槍上,我刀王能否與他打個平手,倒要掂掂他的斤兩。

    陽群畢竟年紀輕,在川中又素負小名,捧場的人多,虛榮心也就大,明知自己的武藝不在趙雲之上,卻不甘心。

    就擺出一副名将的氣派,金刀架一架好,馬上還禮道:&ldquo原是趙将軍,陽群還禮了。

    &rdquo 趙雲想,我是名噪一時的大将,不要先下手。

    說道:&ldquo請陽将軍放馬!&rdquo 陽群也在想,我是刀王,又是夔關守将,應盡地主之誼,更要謙讓三分,&ldquo趙将軍請了!&rdquo 沙場交手,弄得你請我請,就象入席吃喜酒一樣客氣。

    兩人都以為對方下手,兩騎馬迎面上前。

    趙雲想,讓你先動刀,我再招架。

    而陽群想,讓你先發槍,我再招架。

    兩匹戰馬跑近,兩員戰将擦肩而過,可是大家都沒有動手,結果兜了一個空圈子。

    趙雲對陽群看看;你怎麼不動刀?陽群朝趙雲望望:你為何不發槍?此時戰馬又将交面,趙雲想,叫你動手你不動手,看來隻有我先來開個頭。

    那末容情不起手,起手不容情,沒什麼好客氣的。

    陽群也在想,已經跑了一個空圈了,打仗總有個先後,這樣空兜圈子算什麼名堂?你是當世名将,我先動手也不算過分。

    ──今日這一仗謂之&ldquo夔關初戰陽群&rdquo,這種交戰真有趣,要麼大家收槍偃刀,要麼兩人刀槍并舉。

    ──陽群四門一開,金刀起足盤頭,奮神威向趙雲當頂砍來。

    &ldquo趙雲看刀!&rdquo 就在這同時,趙雲将銀槍一抖,直刺陽群劈面。

    &ldquo陽群招槍!&rdquo 一個刀劈下來,一個槍刺上去,恰巧銀槍的槍尖點住金刀的刀盤,刀槍交加,&ldquo嚓啷&hellip&hellip&rdquo響聲不絕。

    陽群拚足全力要想把長槍壓下去,但長槍就象釘在趙雲手中一樣,絲毫動不得;趙雲運足功勁要想把金刀掀開,但金刀就好比生了根的大樹一樣,動搖不得。

    一時間,兩柄家夥難分難解,互不相讓。

    兩騎戰馬潑開八蹄,滴溜打着圓圈。

     粗看兩将難分勝負,實際上趙雲比陽群硬氣得多。

    因為陽群的金刀是自上而下壓在槍上,使得出勁。

    而且用刀的人右手在前,左手在後,若臂力不支,還可以用自己的身體壓住刀柄,借一點力。

    趙雲用的是槍,左手在前,右手在後,又是從下向上招架大刀,兩條臂膀騰空,無法施展臂力。

    現在能夠挺住,不讓大刀壓下來,說明趙雲的力量比陽群大得多。

     大将打得起勁,小兵也叫得歡。

    那邊川軍呐喊道:&ldquo好哇,陽将軍厲害啊!&rdquo 這邊漢軍也在助威:&ldquo趙将軍厲害噢!&rdquo 剛才馬谡被陽群打下陣來,心中不服。

    現在又見雙方抵住,暗想,讓我施放一條冷箭,暗助子龍将軍一臂之力。

    因此,情不自禁地拈弓搭箭。

    但又明白,孔明對陽群很感興趣,早晚要收服他,所以不能射死陽群,隻能射傷黃骠馬,這樣子龍就能立即取勝。

    他也不向孔明禀報一聲,自說自話地圈轉馬頭向戰場橫斜裡跑去,對準陽群的戰馬就是&ldquo當&rdquo的一箭。

     孔明聽到有人射箭,知道必是馬谡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射死陽群。

    目光緊盯着戰場中心觀望,這支箭到底射的是什麼。

     川營旗門中的龐壽正在凝神觀戰,忽見對面旗門下有一騎馬打橫,馬上戰将就是剛才敗陣的馬谡,手中擎着弓箭,以為他要射死陽群。

    心想,明槍交戰取勝最是光彩,暗箭傷人算什麼本領?你要射死陽将軍,我決不答應,叫你領教一下我龐壽的箭法。

    一個是無意射人,一個是有心獻技。

    說時遲,當時快,龐壽摘弓到手,箭已上了弓弦,瞅準對面疾馳而來的羽箭,手指一松,利箭&ldquo嗖&rdquo地飛出,龐壽真是好箭法,不偏不倚射在馬谡的箭杆上,&ldquo紮&rdquo一聲,兩箭應聲掉落塵埃。

    雖則隻是一個小小的&ldquo插曲&rdquo,兩旁小兵頓然醒悟過來,齊聲高喊:&ldquo好箭法,好神射哎!&rdquo 兩聲弓弦幾乎在同時發響,驚動了沙場中正在酣戰的兩員虎将,都以為箭是朝自己來的,不約而同地收回了兵器,也同樣看到了掉在馬旁的兩支箭矢。

    因此,都退後幾步,頓住在那裡。

     孔明見兩支箭未曾傷着趙雲和陽群,心想,好險啊,不知第二支箭是哪一位大将射的。

    舉目朝對面一看,川軍旗門下有一文人手執一張硬弓。

    暗暗贊道:文人能有這樣的箭法倒也難得,看來他就是夔關太守龐壽了。

    聽得身後馬蹄得得,回頭對馬谡瞪了一眼:你這家夥打不過人家也就罷了,還放什麼冷箭呢。

    你看,川中人材出衆,一個文人就有如此精妙的箭法,就把你的箭射落在地,你還出什麼醜呢?馬谡扣住馬匹,也看得發了呆,自認不及那個文人。

     這時,兩邊旗門都奔出一人到戰場核心,從地上各拈一箭送到了兩員大将的手中。

    不料,兩個小兵都疏忽了,川兵撿了馬谡的箭送給了陽群,漢兵搶了龐壽的箭送給了趙雲。

    陽群伸手接過,正要放入箭壺之中,發覺此箭的标記不同。

    一看,箭杆上火烙着&ldquo荊州馬&rdquo三個字。

    心想,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怎麼把漢将馬谡的箭拾來送我?我要他的箭幹什麼!那就上前和趙雲交換一下吧,也沒有這個必要,還是讓我把箭射回漢軍旗門,射點什麼東西呢?陽群架好金刀,從腰間摘下硬弓,策馬向前跑了一段路,離漢軍旗門不到百步之路,彎弓搭箭,三個手指隻輕輕地一松,&ldquo當&rdquo,流矢似飛,直指旗門正中的那面三軍使命的大纛旗──陽群的心也太覺狠了點,他不想想這面旗的木杆足有鬥口粗細,滿車子的大塊巨石壓住旗杆下端,就象一座小山。

    他要想憑一箭之力射倒它,真有點癡心妄想了。

    ──當然,陽群的箭法也不平凡,一箭正中旗杆頂端的銅葫蘆上,隻見上面一縷青煙,箭矢不知彈到了哪裡。

     趙雲見了,大感不悅。

    心想,你射我家軍師的大旗,想挫動我軍的銳氣,沒那麼回事,你會射箭,我就不能放矢?趙雲迅速架住長槍,挽弓在手,向川軍旗門跑去。

    箭上弓弦,對準前面陽群的旗杆上放了一箭。

    這面叫沖鋒旗,旗杆是一根筆直的竹子做成,竹竿下端是一隻鐵錐套着,插入泥土中。

    此時上面被箭矢射中,經風一吹,隻聽得&ldquo刮刮&rdquo兩聲,上端竹竿折斷,大旗随風向一旁飄去。

     陽群見此情狀,十分氣憤,雙目好象要噴出火來,挂好硬弓,手挺金刀直撲趙雲,以泰山壓頂之勢向趙雲砍去,大吼道:&ldquo趙雲休得逞強,看刀!&rdquo 趙雲藏起硬弓,手執長槍,見金刀蓋頂直下,其勢兇猛,趙雲并不急于招架,将身子略微一偏,趁金刀一時無法提起,便以左手穩穩地抓住刀柄,使勁往身邊一拽,右手出其不意向陽群的分心發了一槍。

    &ldquo陽群看槍!&rdquo 陽群想,趙雲果然是員巧将,一手抓住我的刀,一手卻向我發槍,要是不當心就會中槍。

    忙将身子向右一偏,讓趙雲的銀槍從他左邊腰旁刺過,觀得真切,分出一隻左手狠狠地抓住了槍杆。

     一個抓住金刀,一個拖住銀槍,你不放刀,我不放槍;你拉過來,我推過去;一來一往,各不相讓。

    看得兩邊的軍士拍手喝彩不疊。

     就在難分難解的當口,夔關之中一人一馬飛馳而來,到龐壽跟前滾鞍下馬,雙手呈上一封書信。

    龐壽拆信一視,立即命小兵敲鑼收兵。

    刹時間,川軍旗門後鑼聲響亮,&ldquo乒&hellip&hellip&rdquo陽群忽聽一陣鑼響,不知旗門出了什麼事情,不敢戀戰,便把左手一松,雙手把金刀急速收回。

    陸軍聞鼓則進,鳴金則退,趙雲見陽群放了槍杆,也就松了金刀,合抱銀槍,讓陽群收回大刀。

    陽群對趙雲說:&ldquo趙将軍,我軍旗門金鑼響亮,料有變故,陽群來日再與将軍決戰!&rdquo 趙雲不知川軍發生了什麼事,見陽群急着要回去,也不勉強。

    但心想,軍師的用兵向來以神速為上,從不多戰。

    既然雙方已經動手,一定要打個水落石出。

    如今隻打了一個半照面,勝負未分,照理不能就此放你走。

    但大将從來信祟戰之有禮,他不打,我也不能和他硬來。

    他說明天再戰,那我就依了他。

    不過,話要說在前面,來日必定要戰。

    便厲聲問道:&ldquo若陽将軍來日不戰便怎樣?&rdquo 陽群想,你這說話真好奇怪,我說明日交戰,當然一定要戰的。

    今日收兵隻因太守鳴金,軍中定有緊急軍情,所以要回去問個明白,并非說明我打不過你而故意退兵。

    答道:&ldquo來朝不戰非為大丈夫也!&rdquo 趙雲見他說得斬金截鐵,料他不敢失信。

    便道:&ldquo大丈夫言出如山,你我一言為定!&rdquo 趙雲圈馬回到旗門,架好長槍,到孔明的四輪車前,說道:&ldquo軍師,川營旗門鳴金收兵,陽群道來日再戰,不戰非為大丈夫,故而末将回轉旗門。

    &rdquo 孔明聽了點了點頭,傳令收拾旗門,回歸大營,以待來日麈兵。

    姑且不提。

     陽群飛馬奔回旗門,問龐太守道,本将軍正待與趙雲分個勝敗,太守緣何鳴金?龐壽說,自有道理,回進關廂再容禀告。

    陽群和龐壽撤了旗門,帶領五千弟兄徐徐退進夔關。

    然後城門緊閉,命弟兄嚴守關廂。

    兩騎馬直抵衙門,陽群、龐壽下馬進得大堂分主次坐定。

    龐太守從懷中掏出一封告急文書遞到陽群面前說,适才下官鳴金收乓,便是因為大都督使人送來了這封書信。

    陽群展書視之,原來是大都督張任唯恐漢軍攻破城關,命守城将士以守為主,不可輕出交兵。

    因為夔關是西川陸路上的大門,一旦失去,危及各處關隘。

    信上一再說道,鎮守關廂若被漢軍攻破無罪,出戰即使取勝亦然有過。

    總而言之,書信到日,隻宜固守,不許出戰。

     陽群閱罷書信,沉默片刻,怏然言道,可惜都督之書來遲了。

    龐壽想,書信早發早到,晚發晚到,有什麼早晚之分呢?便問,此話怎講?陽群說,剛才收兵時,我已與趙雲說道來日決戰。

    要是聽都督之言,來日隻能守住關廂。

    趙雲讨戰不見我出,肯定要在關外笑我心怯,以為我今日打不過他,躲在城中不敢交戰。

    要是出戰,今日文書已到,違抗都督将令,此罪不輕。

    再說,孔明的大隊已到了川口,不想法趕走他們,夔關早晚危險。

    唯一的辦法就是迫使孔明退兵回轉荊州,西川才能高枕無憂。

    龐壽聽了,覺得頗有道理,就問,将軍可有破敵之計?陽群自以為文武雙全,略作思索,便道:&ldquo太守,陽群已思得一計在此。

    &rdquo 整個一部《三國》貫穿在計策之中,大大小小的辦法都可以稱作為計。

    你陽群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張任的話去做,堅守不出,還能求個太平。

    要是一用計,反而自己鑽自己的圈套,連人帶城一齊被孔明收去。

    諸葛亮是什麼樣人?他是計的化身,滿腹都是五花八門的計,他是靠用計來過日子的。

    你要在他面前使計,真個上了譜:班門弄斧,等于把一座夔關拱手送給他。

     聽到有計可施,人人都會高興的。

    龐壽也不例外,忙問:&ldquo計将安出?&rdquo &ldquo太守,此計少停便知。

    &rdquo 陽群當堂命手下去衙門後院向荊州兵索借五百零一套漢軍号衣。

    前書已有交代,當時龐統進川時,曾在夔關留下三千漢軍;名曰相助陽群守關,實則是安插人馬在緊要關隘,一旦奪取成都,可以四處策應。

    但陽群是個聰明人,一下就識破了龐統的用心,當場并不拒絕,等他一走之後,就收去了漢軍的兵器,囚禁在衙門後院,知道以後派得到他們的用場,所以飲食起居同川兵一樣,還算優待,不過沒有自由,日夜還有川兵看守。

    今日張任的禁令一到,陽群就在這些漢兵身上打主意了。

     手下奉了陽群之命到後院,把來意說明。

    這班漢軍個個怨恨龐統:把我們留在這裡&ldquo坐班房&rdquo,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獲釋。

    昨日聽到關外炮聲隆隆,今天又聞得外面喊殺連天,都在想,會不會是我家軍師諸葛亮引兵殺到?如果真是這樣,可以擔保不出十天半月就能夠攻破關廂,我們也能得救了。

    現在見川軍來索借五百零一套号衣,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問道,要我們的号衣派什麼用場?川兵說,這是陽大将軍的命令,不必多問,以後你們會明白的。

    漢軍自然不敢多問,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