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葭萌關劉備捉刺客 南徐州孫權遣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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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香淚直下,從丫環手中接過周善帶來的信,抖抖簌簌拆開封皮,淚眼中看到信上所言比周善說的還要厲害些。

    閱畢書信,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她悲恸了一會,兩眼發愣:哥哥信上寫得明白,娘親已病到這個地步,稍晚一天回去,恐怕再也見不到她老人家了。

    我這個做女兒的真該死,也不想着早點回去,這趟回去,隻怕是送她老人家的終了。

    孫夫人立即決定跟随周善回轉東吳,遂命周善到轅門外等候。

    這裡孫夫人又重新傷心起來。

    心想,母親如此病重,想必早已卧床,怎麼哥哥到這個時候才給我信呢?她知道,吳、劉兩家本是敵國,孫權為了荊州,一直與劉備不睦。

    暗想,會不會信中有詐?孫夫人再把孫權的書信仔細地看了一遍,并無破綻。

    又想,哥哥一向孝顧娘親,量他不敢暗中詛咒!相信他絕不會為了一座小小的城池而利令智昏的吧!我若回轉東吳,劉禅這小囝怎麼辦?哥哥叫我帶回去,我是否有必要和他同去?這小囝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是劉備待我不錯,我也很喜歡這個小孩,怎麼可以不愛護他呢?要是不帶阿鬥去,交給誰呢?軍師日理萬機,忙得不可開交,二叔雖然娶了家眷,遠在襄陽;三叔光棍一個,性情魯莽。

    看來還是讓我帶了他同去東吳,那邊照料他的人有的是,我也就放心了。

    考慮停當,就命丫環為她和阿鬥打點行裝。

    因為信上寫得十分火急,她也不敢延誤時間了。

    ──一個起居深官内院的少婦,哪裡會看得出足智多謀的陸遜的計!根本考慮不到孫權會把她和劉禅當作交換荊州的媒介。

    ──孫夫人整一整鳳冠,換一身出門的袍服,命丫環抱出阿鬥,上下更換一新,喚幾個貼身丫環抱了阿鬥,出了内室,衙役将衣服金銀打成一個包裹,一行人往轅門外去。

     卻說周善到了外面等了一會,不見郡主出來,心裡有點不安,心想,這裡是劉家的天下,諸葛亮就在城中,要是被他知道,必知其中是計,非但郡主、劉禅難去江東,隻怕連我的腦袋也保不了。

    因此他東張西望,心驚肉跳。

    又等了半晌,見轅門内出來十來個人,抱小孩的抱小孩,拎包裹的拎包裹,郡主兩眼紅腫,急急忙忙趕了出來。

     門公和四處的當差見丫環攙扶着孫夫人,還有一個丫環抱着公子劉禅,都是衣冠鮮豔,不明白她們要到哪裡去。

    忙一齊到轅門口跪下迎候:&ldquo小人等見主母、小主。

    請問主母敢往哪裡去?&rdquo 孫夫人想,女兒回娘家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況還有書信到此,母親病重,做小輩的去服侍幾天也不為過分,即使劉備在這裡,也不能叫我斷絕六親的人。

    便說:&ldquo爾等聽了,吾兄吳侯有書信到此,言道國太娘娘病危,哀家欲往吳中探親。

    &rdquo 門公想,孔明軍師早已關照過,主母不論到什麼地方去,都要去通報,因為劉備不在這裡,主母的安全最要緊。

    因此要問得詳細一點。

    問道:&lsquo主母往吳中探親,耽擱幾日方回?&rdquo 孫夫人想,娘親的病要是為了想念女兒急出來的,那我此去必定日見康複,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似抽絲。

    要等到病情基本痊愈,那至少要呆上二十多天。

    倘若她的病是絕症,那至少要到斷七之後才能回來。

    也就是說,起碼要有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料理完後事。

    說道:&ldquo此去吳中,少則二十來天,多則二月,方能回轉荊州。

    &rdquo 門公想,國太有病,孫夫人應該回去,以盡孝道。

    但看來小主劉禅也要同去,這個事情就大了。

    問道:&ldquo主母,小主何往?&rdquo &ldquo小主無人照料,哀家與他同往;吳侯信中亦然寫明,要見小主一面。

    &rdquo 門公想,主母這些話就不對了。

    小主向來由丫環照料,你不過是陪他玩幾下。

    再說,孫權要他去江東,你就帶他去了。

    孫、劉兩家嫌隙不淺,小主此去是福是禍尚難預料。

    要是曹操要他去,小主也得去嗎?這樣大的事情,應該由軍師來作主了。

    說道:&ldquo請主母少待,小的去禀明一聲軍師,再請主母動身。

    &rdquo 孫夫人想,我作為一國的主母,離家出門,應該同軍師打個招呼。

    當然,我回娘家探病,孔明肯定不會阻攔,定然帶了文武送到江邊。

    不過,這麼一來時間就給耽擱了,我現在歸心如箭,恨不能一步跨過長江。

    即使孔明馬上趕來相送,我也等不及了!那隻能欠缺一點了,回來再給軍師打個招呼吧,說道:&ldquo門公言雖有理,何奈國太危在旦夕,哀家心急如焚,不能與軍師面辭了。

    爾等見了軍師,代哀家辭别一聲,回來自有重賞!&rdquo說罷,帶着劉禅和丫環出了轅門。

     門公見孫夫人走到蘆轎車旁,周善掀簾,孫夫人上了蘆轎,将小主劉禅接了進去,轎簾放下。

    後面兩乘小轎,兩個丫環上轎,周善上馬,跟在蘆轎後面。

    吳兵推動車輛,擡起小轎,周善點馬跟上,離轅門,往城關而去。

    門公和衙役站起身來,張口結舌,面面相觑,不敢隐匿,立即奔住軍師府,禀報孔明。

     周善在來時,已關照随從吳兵,一旦郡主上轎,你們腳下要緊走,隻要出得城門,荊州就是東吳的了。

    要是你們走得慢,被孔明派人追上,我們性命危險!因此,蘆轎推動,吳兵就腳下生風。

    一路上蘆轎&ldquo啷&hellip&hellip&rdquo,腳步&ldquo沙&hellip&hellip&rdquo,小轎&ldquo吱嘎吱嘎,&hellip&hellip&rdquo馬蹄&ldquo得&hellip&hellip&rdquo,十分迅速,孫夫人坐在轎中,隻覺得身體亂晃,從簾隙中向外一看,路旁的房屋都很快地往後面移去。

    她惦記着娘親,見蘆轎走得這麼快,心裡又想,手下走得這麼疾速,莫非娘親已經咽了氣,哥哥怕我急壞去不了,所以隻寫病危。

    這麼一想,孫夫人又流下淚來。

     劉禅今年已虛齡六歲了,他雖然還不明世故,但見了這種事情也覺得十分驚奇。

    他見轅門中的人急急忙忙地收拾衣服,又倉倉促促地上了車轎,這時孫夫人又暗暗流淚,他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府中一天到晚隻知道哭笑鬧,吃拉睡,出入有人擁衛,冷暖有人伺候,很少接觸外界,所以并不比平民百姓家的小孩懂事。

    這個後來做了四百五十年漢朝的末代皇帝,這時候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對于吳、劉兩國到底有多大的價值。

    隻是在轎中驚奇地看着雍容富貴的後娘。

    -一劉禅他和孫夫人一樣,如在夢中。

     不多時,轎馬已到南門城關。

    守城漢軍看到這種儀仗,知道是主母要出城,一齊上前跪迎:&ldquo迎接主母!&rdquo 守城軍士見一旁騎在馬上的人就是剛才從東吳來的,對他有了戒心。

    暗想,雖說主母要出城,但要提防東吳使詭計陷害主母。

    見轎簾下着,隐約望到裡面是主母,而且還抱着一個小孩,料定就是小主劉禅,後面是兩乘小轎。

    打定主意要細細盤查。

     車轎到關口停下。

    周善勒馬,心想,進城是我來對付,出城一切由郡主負責了,因此扣馬在旁,一聲不響。

    孫夫人聽得有人迎接,轎子又停了,知道已到了城關,弟兄們要檢查,因而隔簾說道:&ldquo罷了。

    &rdquo &ldquo請問主母欲往何處?&rdquo 孫夫人急事在身,性情就不耐煩了。

    心想,這兒是我丈夫的地盤,也就是我的家,何去何從由我來作主,怎麼到處都要盤诘?要是都象你們這樣查三問四,隻怕我的娘親要入土了。

    所以略帶責備的口氣說道:&ldquo爾等弟兄聽了,方才吳中書信到此,國太娘娘病危,哀家回吳中探親,少則廿日,多則二月。

    &rdquo &ldquo主母,小人未得軍師将令,不敢擅自開關。

    請主母等候片刻,小人禀明軍師,再請主母出城。

    &rdquo &ldquo不必去了。

    哀家已命衙中差役辭别軍師,少頃便有将令到來。

    快快讓路。

    來,與我車轎推動!&rdquo 吳兵推動蘆轎往城外而去,周善同兩乘小轎緊跟而出,守城軍土哪裡敢阻擋,一齊閃在兩邊。

    見車轎去遠,這才想起并無軍師将令,急匆匆往孔明府中去報禀。

     吳兵出了城關,腳下更為迅速。

    周善一馬當先,很快來到碼頭,丢鞭下馬,先帶馬上了官船,再回到岸上掀開轎簾,孫夫人将阿鬥遞到了丫環手中,由丫環攙攜着出了蘆轎。

    周善在前,孫夫人在中,丫環抱了阿鬥在後,一齊到得船上,進了中艙坐定。

    周善再命手下把岸上的車轎擡到船上,一切就緒,吩咐起錨抽跳。

    頃刻間,扯篷點篙,掉轉船頭,官船很快離開岸邊到江心,向浔陽江而去。

    周善站立後艄望着荊州城,心裡說道:想不到今日一舉成功。

    過不了幾天,這兒城牆上所有的旗号都要換成孫家的大旗,荊州到手,大功告成。

    回去見吳侯領賞了! 正是:欲求天功下江去,豈知願違起風浪。

     欲知孫夫人如何回到東吳,荊州可曾淪陷,且看下回分解。